“那你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身上,有种不知名,让他比较好奇。
“无父无母本得一身清白,但背景却比墨水还浊;期待太阳下山,黑夜比白天更加亲切;没有自我,身心跟随着梦魇而过;时时都想着复仇,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看不到光明,认为日自照不照落难人;越是想做的事越是做不好,越是无心的事越是惹人不快;有时候过于渺小,只能惊叹天地的浩大,不停重复的问着自己能做到什么;自以为看透世事无常,却总是去耿耿于怀……”头一次,她能把内心的话都吐出来。那是突如其来的欲望,强烈得让她避无可避。
也许是失去了唯一能依靠的姐妹,她觉得她已经生无可恋。只有把自己的想法都吐出来,那样才可以安心的死去。
龙烨磊被她的回答愣住,一时无法答话。他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有这么的痛苦,一个女子可以自己这么坚强的承受。比起作为男子的自己,是不是过得太轻易了?“为什么不去放下,为什么不去改变呢?”
“根本没能力呢?”除了叶儿和茛儿,谁懂她的痛苦?
龙烨磊叹了口气。“也对,你一个弱女子能做点什么呢。”
她可以看不起自己,但不允许别任何人看不起自己。所以,她挑衅他,语气不由得高了几度。这样的声音,她觉得很陌生。“那你说说,一个男子能做点什么?”
“一个男人活着,必须得创造不可限量的功业。就像是吾的老尊那样,武林至尊,世人尊崇到比天皇老子还高的地位。而吾也有满满的雄心壮志,去逆转尘世、完成宿命,绝不做听天由命的懦夫。”
她终于转过身去,眼内掩不住的期待。“改变便是逆行了啊,逆行天意?天公能美人意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为何不能?吾辈必须尊敬天公,但也可以以自己的行动让他觉得汝值得去改造。这便是人的能力而不是认的能力。”
“为何不能……绝不做听天由命的弱女子……人的能力而不是认得能力。”敛下的黑瞳,满是对将来的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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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羽不安的按了下手腕中的暗器,确认无误,她才动身前去找他。
院子里的男子正在看着枫树出神,这便是下手的机会。她缓缓的走近他。
“说过了,任何人不得来打搅吾。”
还是被发现了,花羽有些气挫的深吸了口气。他的武功,总是让人觉得高得畏怯。她根本就近不到他的身,再远他都能感觉到。“是我。”想想近日来好久都不见着他,心内好像有些其他的情愫。为何她就这么恨不起他呢?甚至,她开始厌倦和憎恨这样的自己。
龙烨磊没有转过头,淡淡问。“什么事?”
“呃……好久都不见你了。毕竟……没有。”她没有准备好,她是那种不善于言辞的人。
“尔好像想说点什么?”他总是背对着她,让她猜测不到他的想法。
“没有,就是奇怪好久不见你了。”就拿刚才的那句话胡塞,为什么却像本来就想问出口的话。
“哎,吾跟你见不了几次面耶,为何尔尽在找吾?”
他当然见不到她几次面,而她天天都在看着他。
“呃……我刚好……或许是有些好奇……是……”她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气自己不会说话。
“算了。”龙烨磊转过身来,出乎她意料的意气风发。“反正尔什么也不懂,吾也可以和你说点。”
“吾呢。”笑容更大了,把她都吸了进去。她没有见过人可以长得这样好看,笑起来也这么迷人。“吾在和吾的美人儿叙情。”
“美人儿?”是不是像她这样的美人儿。
“对,吾认定她是吾的妻子了。”
“妻子?妻子能做什么?”她觉得不安。
“生老病死、富贵与贫、只求真心真意。简单说,就是一个永永远远在一起的女子。”
“说白了,你不过求一个和你一起的女子罢了。”为何我不能?
天,她在想什么!
“都说了汝不懂了……呵呵……”他璀璨一笑,留下爽朗的笑声,而后留下枫叶送秋影。
岁月蹉跎,俊年少女一去不复返,回忆凄凉,泪不伤不成烟,梦中不知魂牵萦。苍生泣,万物枯,人心不古,天地不仁,多少阴谋诡谲定神州。
痴过、痛过,却空空单人影。寥寂余生,见面不成相语。
谁归还一束余光,就抓住,然后再也不相遇。
回到最初吧,就当一场旧梦般,只是这场梦来得比较凶猛罢了。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竞逐镜花那美丽,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责你我太贪功恋势,怪大地众生太美丽,旧日太执信约誓,为悲欢哀怨妒着迷,舍不得璀灿俗世,躲不开痴恋的欣慰,找不到色相代替,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唐雪樱刷的白了脸,就算有这么多人的包围,为何她还是觉得他危险重重。她可以逃么?洛子逸拍着她的背,朝她难过的摇头。
龙烨磊不咸不淡问候,明显听出是疏离和不屑。“花羽,好久不见。转变了命运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如意?”
并没有如洛子逸和唐雪樱的以为,会看向他们这边,或是直接来抢人。洛子逸拍着唐雪樱的手,决定静观其变。
慕轻纱暗道:这个人要出来,局面会有怎样的转变?是敌是友?花羽?花锦?这是巧合么?
那是努力压抑的镇定,她的眼眸内,射出了凛冽的怨恨。“托你的福,朕已经改变命运了。”她几番话都咽下喉咙,想着对方会说出什么。他今日来,是为了救绕了?
“很好。”
他居然只给了她两个字!凭什么?五十年的蹉跎,就给了两个淡淡的字?这是凭什么?凭着他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懵懂天真的少女么?
那是颤抖还佯装的平静,“朕的一生命途多舛,饱经霜雪,忧患缠身。皇天不负有心人,直至所有人都成了我脚下的草芥虫蚁,朕将拥有流芳百世、后人赞颂的功绩。但是,当初对朕说对天的人,现在却是一个惨败的糟老头。这是何等的讽刺!”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就要做到不后悔,这是吾当初没有对汝说的。”他,徒留一生遗憾,今日便是要把所有遗憾抹去,重新开始。
花羽露出了与眼波不符合的笑容。“该后悔的是你吧,你还没有半点觉悟么?你看看,你看看她。当年花容月貌的少女,如今不过也成了韶华的牺牲品。你们都活得太失败了,太认命了。”
“自欺欺人,早在五十年前吾辈已经做够了。”龙烨磊叹息。
“朕的来历……朕已经保留了五十年了。密不透风,连小七子都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花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失魂落魄,软软的跌坐回龙椅上。小七子见状忙上前安抚。花羽却不声不响。殿内大臣也大惊失色,个个不知所云。他们何时见过吾皇变色啊。那犹如凌厉的风云,瞬间湮没。“五十年了,五十年了。”
“会结束的,会的。”这句话看似是对龙烨磊而语。公良余人看着龙烨磊的眼神深不可测,就像有无数理不清的情感充盈在里面。
花羽突地又站了起来,大力甩动袖子!“结束!满口胡言!朕的霸业还没有坐热,朕的社稷还没有改变民生,朕还没有让天下人尊崇过,何来结束?”为何此刻看起来包在龙袍下的身子摇摇欲坠。“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跟朕说结束了?你看看你现在惨败的模样,皱纹长得快要迈进棺材了吧。哈哈……”
慕轻纱弥蒙的双眸,她终于知道花羽这是怎么回事了。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女人么,再坚强也逃不过一个情字。情字何作怪?呵呵……
接受到四周投射来的目光,慕轻纱才惊觉自己笑出了声。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破碎的片段。她也穿着龙袍,冷漠彻骨的表情。为何会有这些片段,她又开始不安了。手上握着的是君凌风的手,但是已经布满了冷汗。
花羽一手依着龙椅的椅沿,一手张扬。“笑得好,笑得好!人生大梦一场,该是笑出来!哈哈……”
龙烨磊居然附和花羽的话,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不瞒汝说,吾是要进棺材了。今日来,其中有一件事,便是回答汝当初的那个问题。”
“孽缘啊,冤孽。”慕轻纱转过头去,见着这是曲汶归掐指发出的感叹。
越多的秘密被揭露开,就越多人寻找。这场戏似乎要更精彩了,不是么!
花羽紧抓着龙椅,手背青筋若现,那是陷入回忆的崩溃。“至于么?就算你不回答,我也记得。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你为了个女子,什么都失败了。当年我离开时,便跟你说,跟你说呀。我会回报你的。我还未来得及回报你的‘大恩大德’,阎王怎敢来取你性命!”
她不说朕了。
“不,吾欠汝一个回答。就一个回答而已。”
“住嘴!”
“一个人活着,必须得创造不可限量的功业……”
“闭嘴!”
“绝不做听天由命的懦夫……”
“来人,给我下去掌嘴!”
“这便是人的能力而不是认的能力……”
花羽已经接近竭斯底里了。“给朕下去掌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