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蒂心里焦急,插嘴问:“他没伤害殷立和萱儿吧?”殷名没好气说:“你问的都是废话,我星夜赶来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救她们俩。命堂兄,打开看看。”丘命堂应了声“好”字,按动键盘,对面那堵白白的墙壁陡然褪色,变成一面透明玻璃。
玻璃外景象幽暗阴沉。
一条深沟拱桥,生满青苔;桥上正空悬着人工神经元,形似两颗大脑;桥头又有一颗巨树,盘根错节;树干挂着两个药水缸,缸内泡着一男一女。而巢笑天则背靠大树蹬坐地上,疯狂抓头,神情沮丧。
周蒂拍拍胸口,大舒口气:“她们俩没事,没事就好。”
殷名哼哼冷笑:“没事!要不是我警惕性高,加强了入侵防御系统,她们俩早没了。”见周蒂满脸疑问,丘命堂补充:“殷院士加强的是智能分析系统,任何人进去,只要动作情绪稍有不轨,门就会紧急关闭,墙上的激光枪也会自动扫射将入侵者击毙,很显然,笑天的身手不错,没伤到激光枪下,但就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殷名脸色一阵煞白:“幸好这段时间他在美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否则麻烦就大了。命堂兄,你都和他怎么说的?”
丘命堂说:“他说是受了李树仁的挑唆。”
殷名翘翘嘴角:“这点我早猜到了,他就没说要我放他一条生路?”丘命堂一脸严谨:“这个当然是有的,我也是这么劝他的,有条活路,谁还愿意死呢。”殷名抿嘴轻笑:“嗯,想活就好办了,让我和他说说话。”丘命堂触动玻璃墙面,实验室的音质立时发生改变,能清晰听见巢笑天粗重的喘气声。殷名盯着巢笑天,隔墙问话:“笑天,你没受伤吧?”
巢笑天听到他的声音,忙从地上爬起:“院士,你……你来了!”
殷名见他手搭药水缸上东张西望,脸上泛起一丝厌恶,但语调轻柔:“让你久等了,你别怪我。”巢笑天唉声唉气:“你别这么说,我犯了大错,早该饮弹自刎了,哪还有资格怪你。”殷名叹说:“别胡说了,你我相交共事三十年,我能不了解你吗,没有外人挑拨离间,你也不会走出这一步。其实这都怪我,李树仁调你过去帮忙,我也没有及时与你沟通,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巢笑天勾下头,似有忏悟:“你就一点也不怪我?”
殷名暗暗咬牙:“怪,怎么不怪,三十年的交情,就算有人挑唆,也不能说变就变?所幸悲剧没有发生,我也不打算深究。”巢笑天猛然抬头,喜叫:“你不杀我?”殷名语气始终温善:“我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吗,天星斗你就别待了,打包回家享享清福吧。”说时,手按玻璃墙面,一道蓝光从墙上射出,从头扫描到脚。
接着,墙壁破开一门,殷名迈步进去:“出来吧。”
巢笑天仰天凄叹:“也罢,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上到拱桥,顿了顿步:“院士,真让我打包回家?”殷名负手在背,不露喜忧:“对我不放心,可以挟持我离开。”巢笑天望门行窥,稍稍迟疑:“不敢,我信你。”
两人一先一后出门。
见实验室诸人均脸无杀气,巢笑天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才放了下来。
不过杀气没有,怒有几分,周蒂上前打了他一记耳光:“巢笑天,我们夫妻没亏待你吧,你居然背后捅刀子!”巢笑天哈腰赔礼:“夫人打的对,是笑天一时糊涂,你多打几下解解气。”周蒂怒哼:“你脸皮那么厚,别把我手打疼了。”
殷名扬起手:“好了,都别说了。”招呼身边保镖:“送巢先生去哈密。”
巢笑天含泪拱手:“院士,夫人,命堂兄,你们多保重。”殷名转过身去,以背相对:“去吧。”巢笑天抹泪哀叹:“告辞。”随保镖去了。
“告辞”两字还在实验室飘荡未泯,从石梯口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丘命堂“啊”声惊呼,抢步冲上石梯,殷名急喊:“别去了,他已经死了。”丘命堂又气又恼“你答应放他一条生路,怎么又把他杀了?”殷名摇头苦笑:“命堂兄,你好天真呀,难道你就看不出来,他不再信任我们了,留他在身边只会害了我们自己。就算让他打包回家,他真就这么听话吗,想想看吧,从天星斗创立到现在他回过几趟家?其实天星斗才是他的家啊,我若不痛下杀手,他还会转投倒向李树仁,到时后来就来不及了。”
丘命堂无力反驳,抱头隐泣起来。
周蒂过来扶他:“人都死了,再伤心也没用。”冲殷名怒喝:“你也真是,杀人上瘾了,把他关起来不就行了!”殷名戳戳自己的脑袋:“你没脑子的,笑天在天星斗的地位仅次你我,这么多年又积攒了不少人脉,只是把他关起来,我怎么能放心,万一有人把他救走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树敌太多。”周蒂挥挥手,好生厌烦:“好好好,我没脑子,就你有脑子,行了吧。”一屁股坐在椅上,赌气再也不说话了。
杀人之举招来非议,殷名是早有预料的。
出生入死几十年的朋友,说没就没,换成谁也接受不了。
殷名轻拍丘命堂肩膀,好声好气劝慰:“笑天死了,我失一臂膀,其实比任何人都心疼,可我不得不这么做。”丘命堂擦去眼角泪花:“我理解,换成我,也会这么做。”殷名点头隐泪:“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双鱼会和天星斗不久之后可能就会合并,这也是一场战争,我们不能输,所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丘命堂诧异失声:“要合并吗?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殷名敛容正色:“这还只是一个决议,你不知道也不为怪,就在五天前李树仁决定退位让贤,把天星斗交给殷立掌管,这不就等于双鱼会和天星斗也要合并了吗,表面上看,消泯战争,资源共享,确实是件好事。可是殷立始终是双鱼会的人,合并之后我怕他会削减天星斗的科研能力,这是我最担忧的问题。”丘命堂脸颊微颤:“你这份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殷名锁眉深叹,继续说:“我认为天星斗的科研能力绝对不能被削减,殷立在世还好,等他百年之后,两个空间战争猝起,我们的子孙后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丘命堂大声说:“祸延子孙的事我坚决不同意,李树仁想把天星斗交给殷立,那也得大家同意才行,他凭什么擅作主张,明天我就找他说理去。”
听到殷名有意抹黑天星斗的权力交接,周蒂心觉厌恶,忍不住插嘴:“命堂,别听他的,哪有他说的这么严重。”丘命堂嘿了一声:“夫人,你不能把心向着殷立了,他就是个外人。”被他这么一斥,周蒂脸色涨红,吐吐吞吞:“我…我…我哪有向着他了,好好,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殷名拉来一张椅子,请丘命堂就座:“命堂兄,其实周蒂说的没错,事情远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丘命堂不解其意:“那你刚才……?”
殷名翘嘴狞笑:“祸延子孙的事,肯定不会发生的。别忘了,我们自己也有一个殷立,为今之计必须尽快让他复活,这么一来,由他继承双鱼会和天星斗,那么什么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听到这话,周蒂吓得冷汗直冒,脱口惊呼:“殷名,你想干什么!你……。”不等她说完,殷名暴喝:“你给我闭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瞧你这副丑态,还有一点当妈的样子吗!儿子就在你眼前,你是想他活,还是继续维护你那个便宜儿子!”
这声吼如当头一棒,打得周蒂头晕目眩,不知如何应答:“我……我……。”
殷名懒得再理她,继续与丘命堂叙话:“当初我们和李树仁商量好,把殷立抓来,就是要复活我儿子的,他的灵魂计算机也正需要殷立的辉光能量体,本来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可自从紫舟心掺和进来,搞什么空间联姻,他就反悔了,开始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经过后来观察,我才猜到他可能有禅让之心。哼哼,幸好我是先知先觉,这次从珠峰返航,我就多了个心眼,趁殷立跳机之前,悄悄问了随他一起跳机的那名女子的身份。命堂兄,看来要辛苦你一趟了,天一亮,你就去一趟孟加拉国金顶湾,务必找到一个叫露西的女子。”
丘命堂不曾经历殷立跳机事件,这番话听来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说?”
殷名说:“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通透,总之殷立身负异能,高空跳机是摔不死的,他只要活着肯定会送那个叫露西的女子回家。命堂兄,此次行动要做到绝对保密,不能让李树仁发现你的行踪,否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丘命堂点点头:“这个我懂。”殷名想了想,仍不放心,又嘱咐:“还有,如果发现殷立,你也用不着轻举妄动,立刻汇报给我,到时候我让周蒂过来帮忙。”
周蒂正揪心难受,听他提到自己,忍不住问:“我能帮什么忙?”她一边心系儿子性命,一边又不忍残害殷立,以致吐字发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殷名不接话茬,只用厉眼瞪她。
丘命堂免生尴尬,抬手看表:“天快亮了,我先出去准备准备。”
殷名伸手引路:“好,我送你。”
两人去外面挑选几名可信的手下,置好装备,天色就已微微发亮。
丘命堂驾机出发,殷名始终以笑脸相送,但返回到实验室,他脸色随即一沉,冲周蒂就是一通斥责:“你刚说的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帮忙!我让你多亲近殷立,是让你博取他的好感,不是让你给他当妈的!”说时,掐住她的下巴,手指玻璃墙内大树上挂着的玻璃缸:“你给我看仔细了,他才是你儿子,给我好好反省吧!”周蒂鼻子一酸,哭将出来:“我又没说不帮忙,你犯的着这么说我吗。”殷名怒色不减:“你给我听好了,等命堂来了消息,你就给我去找殷立,好言好语也得把他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