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和鬼方奔至洞口边,鬼方要跳,沙陀扯住他胳膊:“小心有诈!”
两人探头俯看,这洞生有碧光石,深不可测,是个无底洞穴。那厉炎在极远深处朝他们招手,心语之声传来:“害怕了吗?这就是帝季教出来的徒弟?”鬼方哪里听得这话,身子一闪俯冲下去,沙陀阻拦不及,只好跟着下洞。
见鬼方落下,厉炎把脚插进洞壁稳住身形,双手往上急推,拍出一掌。
鬼方遂以掌相对,“嘭”声巨响,顿感手骨巨疼,全身好似都要散架一般。厉炎正是看准了鬼方以速度见长,力量稍弱,固才诱他对掌,可惜他掌力只推出一半,沙陀赶到击掌拍他脑门,逼得他撒手回护,否则就算打不死鬼方,也能将他击伤。
到了这无底洞中,严炎一改只守不攻的打法,招招取敌要害。
三人往下疾坠,厉炎在下,沙陀和鬼方在上。
依理而言,居上当强,居下守弱,偏偏厉炎居于下方却屡屡犯上,纵使中招负伤也不改套路,像是有心寻死一般,透着诡异。沙陀和鬼方大喜,虽频频得手,却总是没能击中他的要害。
生死之战当全力相搏,贯注于心,即使山崩海啸不夺其志。
因此壁缝里冒着岩浆,洞穴奇热无比,他们也都无所察觉;不仅如此,坠入底洞尽处,是一片吞吐火舌的虚空,底下是无边无际的红岩浆海,他们都像是没看见似的,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拳脚。
眼看就要掉入岩浆了,他们竟无所畏惧。
三个人影疾坠而下,不偏不倚竟又掉入一个深洞。
原来滚滚浆海之中有一金属平台,平台正中心有一个黑洞,洞口如同张大嘴巴的魔鬼,此洞坚硬平滑,当是人工打造。
角逐生死,最忌心慈手软,处于强势之时自当争强。
沙陀和鬼方无惧熔岩,一心除贼,杀红了眼,见着厉炎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们出手更快,想凭借快攻彻底破除他的自愈术。要知道,厉炎的自愈术颇为高超,吸附粒子的能力尤为突出,如果沙陀二人不能以快破敌,想杀死厉炎却也不容易。所以他们俩不敢减缓攻击速度,加上厉炎发了疯一般以弱逞强,只攻不守,接连中招,旧伤未复又添新伤,支撑不住也是迟早的事。
三人就这么一边交手一边下坠,也不知道斗到几合,突然破洞而出。
眼前顿时一亮,下界不远是一颗红的刺眼的巨球。
坠出洞外的瞬间,只见得厉炎往左一闪,伸手搭住洞边凸起物定住了身形。鬼方立感不妙,抓住沙陀手腕往洞口冲飞,怎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法往上蹭出一分一寸,感觉身子无比沉重,仿佛遭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鬼方大骇失色,朝上大骂:“死和尚!卑鄙无耻,打不赢了,就使诈害我们!”
厉炎瞪眼冷笑:“分生死当然是不择手段,谁规定不能使诈的。”
沙陀也怒不可歇:“真是个奸贼!难怪你一直忍疼挨打,原来是想放松我们的警惕。师弟,都怪我一时忘形大意了,你放手,不然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快放手!”鬼方努力往上蹭:“不放,我还扛得住!”沙陀急说:“这下面的红球是月核,你斗不过它的引力。”
鬼方咬牙苦撑:“啰里啰嗦做什么,大不了一死!”
尽管他有破音之速,在内核面前仍然显得渺小无力,只支撑了片刻就已大汗淋漓,渐渐脱力,身子缓缓往下沉去。
沙陀突然哈哈大笑:“师弟,想不到你肯陪我一起死,够了,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蓦地运力将鬼方的手弹开,接着反抓他的手腕:“我祝你一臂之力,你要能活,帮我照顾琳娜。”说罢,往上一推。
别看这轻轻一推,力道足有万斤。
两人顿时分开,一个往下疾坠,一个向上疾飞。
鬼方窜上洞口,一把抱住厉炎的双腿,回头凄喊:“师兄!”沙陀朝他挥手,一脸安乐。鬼方用力猛扯厉炎:“妈的,要死一起死!你给我下来!”厉炎没防到他来这一手,慌了神:“你想死别拽我啊,哎呀!我认输了,别拽了,别拽了。”
就在这时,从洞口飞下一个白影,快得如电似光。
以鬼方和厉炎的目力都没能瞧清楚是谁?那白影坠落到远处,劫住沙陀,跟着轻轻松松回身蹭了上来。鬼方和厉炎这才看清此人真容面貌,都不禁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脱口呼喊,就被这人拧住手一起带进洞内,直窜上来。
这人速度快过心念。
鬼方在心里只念了一声“师傅”,立时便跃出洞来,落在三角广场。
待站稳了脚跟,沙陀和鬼方拜倒在地,恭恭敬敬齐呼:“师傅。”
此人嘴角挂笑,袭白袍,戴袍帽,正是帝季。
厉炎此时就如同老鼠见到猫,吓得两腿发软跪了下来,口齿打颤:“师…师…师伯。”帝季目光投来,微有不悦:“厉炎,你把我两个徒弟骗来月心之门,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啊。”厉炎胆战心惊,连连磕头:“弟子浆糊迷了心窍,一…一时糊涂。”帝季语调清淡,不知怒有几分:“较量生死正大光明也没什么不对,但要使诈耍奸就不道德了。”厉炎冷汗直冒:“是是是,弟子一定谨遵教诲,弟…弟子向两个师弟道歉。”
沙陀和鬼方鼻哼两声,不屑看他。
帝季指尖微抬,柔力传出,将厉炎托起:“算了,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厉炎躬着身子抹汗:“不知师伯想问什么?”帝季柔笑:“慌什么,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的。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跟着无色这么多年,他有几处巢穴不会不知道吧?”厉炎稍稍迟疑,回禀:“这…这,他跟您一样,平时住在雾隐山,偶尔也会去百慕大小住。”
帝季敛笑色正:“要能找到无色,我还用问你吗,不说实话,就不怕我一掌劈了你。”
厉炎慌忙拜倒:“师伯息怒,弟子想…想起来了,是…是还有一处。”立足世间数百年,不死不灭,永享寿康,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帝季和无色。每当他们发怒,厉炎都禁不住的浑身哆嗦。
帝季不急不缓询问:“在哪儿?”
厉炎脸有极难之色,苦着声说:“在珠穆朗玛峰。”帝季微微点头:“世界屋脊,颇有仙意,这很想他的风格。厉炎,那辛苦你跟我走一趟吧。”听到这话,厉炎顿时脸如死灰,又摇头又摆手:“这万万使不得,要让师傅知道我泄露了他的住处,他非杀了我不可。您准是不信弟子说的话,我…我…弟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您啊。”帝季说:“真真假假我是分不清的,等找到无色的住处,我悄悄放你走。”
在帝季和无色之间做选择,厉炎更不敢惹怒无色,转身便跑。
可惜他那点速度在帝季面前就好比婴孩学步,没等逃离广场,就给帝季拧住后襟:“你想往哪里逃,乖乖随我去,保你不死。”转头朝沙陀、鬼方说:“届时将有一场恶战,你们俩也都随我去吧。”言毕,拧着厉炎瞬移而去。
沙陀和鬼方随步跟紧。
厉炎被帝季轻而易举拿下,就如同小鸡落入老鹰爪下,半点逃跑的勇气也没有了,鬼方在后偷笑,更让他傲气尽失。奔步间,鬼方好奇心起,忍不住以心相问:“师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帝季长长叹息:“我怀疑殷立让无色掳走了。”沙陀和鬼方同时心呼:“什么!”
原来帝季自和无色一战,身受重伤,躲在百慕大荒岛上修养了三月才完全康复,只因他体内不聚辉光,故而疗伤的周期颇长。他康复后最不放心的就是舐光佛婴,所以渡海来寻殷立,这才知道殷立已经失踪多日。帝季和无色有万年之交,了解他的为人,怀疑殷立失踪和他有关,故而寻遍了无色的巢穴,怎奈一无所获。
智穷之际,他想到了厉炎,方脚踏虚空至此。
帝季只将事情经过简约的说了个大概。
鬼方听罢,火气蹭上脑门,大骂无色。沙陀倒是冷静,问:“殷立有危险吗?”帝季也不隐瞒:“当然有危险,无色对舐光佛婴志在必得,他把殷立抓走,是要掏空他的精元,如果救援不及,他一定会死。”沙陀和鬼方面面相觑,都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师徒三人出了矿洞,跃上高崖。
其时天色大黑,地球镶嵌黑空散着淡淡光芒,给月表铺上一层银纱。
帝季怔怔望着地球,轻说:“走吧。”携着厉炎如箭般梭去,眨眼消失。鬼方更不多话,拽起沙陀也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