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殷立得知庄子萱手握杀人利器,心情急转直下,好生纠结。虽然他对个中情由不甚了解,但他熟悉丞蛟和丞獠,深知其厉害,如果庄子萱躲在暗处刺杀李树仁,失手的几率为零。纠结无果,不禁心道:“子萱,你有怨恨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要跟我说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杀了李树仁,大战猝起,我还不如当时就驳了空间联姻。现在倒好,两方互通外交了,人人呼吁和平,这个时候再生是非,我骑虎难下了啊。”
河道上有条支流,水流湍急,浪花飞溅。
两侧峭壁斗艳,阳光晦暗,有些阴冷。
周坤引他们二人到支流下拐角处,手指往上:“你们看。”
只见得陡壁之上横着几颗枣树,树根深深扎入石缝,尽管泥壤贫瘠,仍生得枝叶繁茂。再仔细一瞧,枣树旁边有个洞口,枝叶挡了视线,乍看下,不易察觉。有人顺着粗绳攀爬上去,进了洞不一会儿探头出来,往下喊话:“里面有堆柴火还燃着火星,估计刚走不久。”周坤问:“还有什么发现?”
那人应了声有字,从洞口抛下几具兽尸。
殷立凑近一看,这些兽尸的血肉啃食殆尽,和他那晚在石滩边所见的残肉血骨一模一样。不解之处这时想来一切明了,丞蛟凶残好吃,猛兽必是遭到它的捕食。那兽尸散发着浓浓地腥味,殷立不觉恶心,反而好像闻到了庄子萱熟悉的味道,立时心碎如死。他体会得到庄子萱藏身密林险壑,每晚悄近庄园窥窗看影时那份孤寂凄凉,咫尺天涯,不得相见。
既已搜到庄子萱的栖身之所,料想必在附近。
在殷立催促之下,周坤忙把人召集起来编成八队,朝八个方向派了出去,遂又将电子狗、无人机等设备一同派出,做地毯式搜寻。时至黄昏,搜尽了方圆十数里,别说找人了,就连一个脚印、一丝线索也没找着。他们还是低估了庄子萱的实力,她是特工出身,素来机警,隐藏伪装是她拿手好戏,只要她躲着不肯见人,谁又能找得到。
眼看天色将黒,宾客聚齐,就意味着庄子萱的刺杀也已进入倒计时。
形势不容乐观,严授万般无奈,只好采取防守,令周坤带人守在深林要塞,堵在进庄的路口。等一切安排妥当,催姜聪带殷立回庄,自己则绕到马路边,进庄签到。
庄园草坪地刚刚布置好自助酒会,小提琴漫着丝丝曲语。
众宾客把酒言欢,开杯畅饮,买醉者皆成知己。
李树仁极器重殷立,领着他逐一向宾客敬酒。而殷立就像个木偶,人在酒会之上,魂儿还留在保护区内,全程只知饮酒,脸上无笑,他这是要借酒浇愁,可是舐光佛婴在他体内发挥作用,百杯下肚竟无丝毫醉意,直到李树仁尽兴,放他离开,他才丢杯回房。他原本有一肚子问题要向严授请教,此刻万念聚一,回忆如潮,庄子萱的身影如同月汐灾害从心间溢出,再也装不下任何事物。
酒会将到散席之时,严授敲门进来,开口就说:“我瞧了你一晚,就没见你笑过,这样不行,你要调整好状态,明天婚礼上不能再像今晚这么魂不守舍了。”殷立蹙眉看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你说她今晚会出现吗?”严授叹说:“你别想她了,雅伈和贵子小姐都嫁了给你,你要好好对人家,怎么能把心思全放在庄子萱身上,我看她这么不识大体,就不值得你用心思。”
情感由心而发,心思投掷自然有深有浅了,岂是随意就能控制得了的。
见他游思缥缈,魂魄不聚,严授实在没招了,灵机一动将方雅伈怀孕的消息说了出来,盼能招魂引魄。此法果然有效,殷立得知自己即为人父,神思聚敛,方觉一味用情忽视了家人,愧疚心起,便向严授讨问了安蒂夫人和方雅伈的近况。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时间匆过。
眼瞅着殷立的情绪好转,严授才告辞离开。
其时已近凌晨,温床待寝,然而殷立搁被在旁,无心入眠。他心里孤苦,自觉有愧家人,无情不孝,只顾逍遥致使雅伈怀孕无呵护之功、子萱生怨无补救之法;父亲失踪该当破靴觅求线索、母亲在堂更应相认伺候左右。这桩桩件件的事浮上心头,自责深疚,哪还睡着得着觉,熄了灯坐在窗边,盈望墨山黑林一直到天亮。
这一夜风吹叶哨,月疏枝影,佳人于荒山之巅窥伺,不曾到访。
用过早餐,他和丰田贵子让人带去试衣间装扮,直至客人汇齐,礼乐奏响,她们才携手出现。这场露天婚礼破除空间隔膜,聚集政商科三界,可谓千古未有。婚媾谐密,诚求睦邻友好,殷立的声望达到了极致,朝代更替之帝王略输风采,供奉烟祭之神灵稍逊辉光,头顶光环,令人高山仰止。
整个婚礼流程,殷立实际上都在强颜欢笑,走走过场而已。
他感觉得到庄子萱就在附近观礼,此时必定心在滴血,眼在流泪。她们心连着心,一人受伤,两人同时忍疼。在婚礼过程中,殷立担心她忍疼不住,发动突然袭击,故而悄悄做了安排,一旦庄子萱出现,姜聪和魁婴就会扑击而上将其擒获,不会留给她任何伤人的机会。殷立有此安排意在保护庄子萱,倘若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他纵有护短之心,届时怕也无能为力。
时至天黑,礼成宴散,庄子萱始终未至,给宾客们逃了一劫。
空间联姻已成,政客们连夜赶回联合国磋商签署协议一事;商人觅得空间融合的商机也窃喜而去;唯独学者将此处奉为圣地恋恋不舍、直至月上柳梢方肯散尽。天星斗作为婚礼承办方,好比招赘纳婿,高层人员就不能像普通宾客说走就走了,需要陪宿。
婚房染熏,宜催发****。
偏偏殷立不守婚礼,坐在窗边一味赏月,薄待了娇妻。丰田贵子独寝鸳鸯被,久等不见殷立上床,忍不住就问了:“你干什么还不睡觉?”殷立温声强笑:“你先睡,我还不困。”他昨晚没有合眼,今天又是一番折腾,岂有不困之理,只因月下伏有杀机,佳人不现他便不敢入眠。丰田贵子掀被起床,给他捏肩按摩:“我知道你今天不开心,娶我后悔了吧?”
两人相处日久,纵然春娇锁不住游魂,掏出来的真心也能收获真情。
殷立知道,丰田贵子对他用情极深,小心伺候,细无不察。更何况她们之间尚存恩义,殷立每念及月球作乱、幽灵地界之护,辄感动流涕。此时被问,拍拍她手:“这是我们的缘分,我不后悔。”
丰田贵子娇笑一声:“你看你皮笑肉不笑的,不如我来告诉你一件秘密,让你高兴高兴。”殷立佯装趣味:“你还有秘密?什么秘密啊,快说?”丰田贵子眉头一扬:“你要当爸爸了,开不开心?”殷立亦惊亦喜,摸她肚子:“你怀孕了?”丰田贵子说:“嗯,两个多月了。你啊只要多关心我一点,我早就这个消息告诉你了,真想多瞒你几天,惩罚惩罚你这个没良心的。”
殷立满脸愧疚:“是我不好,冷落你了,以后一定改好。”
丰田贵子挺起肚子轻摸:“我也不怕你冷落,有他我就够了。”殷立伸手把她搂到身前,附耳贴肚:“让我听听,咦,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啊?”丰田贵子兰花指粘嘴,笑说:“还没长成人形,当然听不见。”
两人正自抒露甜蜜,窗外投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们。
殷立余光猛见,厉喝:“谁!”推开窗叶,只见一条长长蛇尾拍来,窗户破飞之际,那影子没入林中。殷立朝丰田贵子急呼:“去找姜聪和魁婴,让她们跟上来!”话罢,跳窗追去。自打吃了舐光佛婴,他就有了冷热不忌之能,却因辉光聚吸不齐,也只能偶发神力,如今奋步追影,脚下自然而然生出一团极淡的辉光,如同按了弹簧,疾如飞箭,踏岭翻山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