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德若谷大厦。
双鱼会总部控制室一片欢呼,笑里带哭,哭中有笑。
原来控制室刚刚收到一份月球发来的信息,信息内容以空间和平为核心,详细的讲述了殷立在平行空间促进和平所做出的努力,舌战群雄、元首会谈、政治联姻,桩桩件件无不堪称盖世奇功。平行空间为此派出使团择日启程,前来建交,磋商和平协议一事。两个空间平息战事,握手言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消息传来,总能不让人喜极而泣。
欢喜过后,控制室所有人又满腹疑问起来。
这殷立分明就在总部,何以转眼就去了平行空间,对此纷纷表示不解?
安蒂夫人也是始料未及,她没想到殷立会做出如此骄人的成绩。初时她担心接班人遭掳,会引起双鱼会再度分裂,故而遮遮掩掩;现时殷立功大于天,声望达到鼎盛,也使得双鱼会更加的具有凝聚力。此时再也没有理由隐瞒真相,于是她便将殷立如何遭到掳劫,又如何在月球与敌人周旋、破坏敌人基地等等相关一切都添油加醋全盘托出。
众人只听得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如此一来,众人又有疑问了,那么现时身在总部的殷立又是何人装扮?
安蒂夫人趁着喜气余热,令人将张继呈从粒子实验室请上来,说明他装扮殷立的原因,表彰他为双鱼会做出的贡献,还他正身。张继呈得脱束缚,如释重负,心里别提多高兴,当即提出想要返回原基地述职。安蒂夫人犹豫半晌,将张继呈领到一边,开口说:“你想回去述职,当然没问题,还要提升你做院士呢,不过在你走之前,我还得留你两天,帮我做一做雅伈的思想工作。”
张继呈疑惑不解:“夫人的意思是……?”
安蒂夫人苦苦笑说:“刚刚你也听到了,殷立又要结婚了,这场正反空间的联姻无论如何都要办,不管雅伈喜欢不喜欢,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雅伈的个性我是了解的,她知道了这个消息,指不定哭闹成什么样,我怕我拿她没辙,所以还得请你帮忙劝劝。”张继呈惶恐:“她要是又哭又闹的,夫人都拿她没辙,我就更加插不上手了。”安蒂夫人哀叹一声:“雅伈性子孤僻,没什么朋友,这一点和她爸倒是很像。你呢给她做了几个月的哥哥,她会把你当成朋友的,有时候朋友说一句话,顶得过做父母的说十句百句。”
张继呈愁容满面:“这消息来的不是时候,她现在怀着孕,不能受刺激。”
安蒂夫人苦声说:“我还不是担心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她要是没怀孕,我也就不麻烦你帮忙了,由着她哭好了。这会儿她应该精神着呢,我们这就下去找她到说道说道。”
两人乘电梯下楼,进屋听见二楼响着音乐。
张继呈将保姆红姐支开,朝安蒂夫人说:“她准在做孕妇保健操,夫人您稍等,我去叫她。”上楼把方雅伈叫了下来,安蒂夫人上前捂着方雅伈肚子慈笑:“唉哟,我的乖孙子,你把奶奶都想死了。”方雅伈嘴巴一甜:“这几天我老感觉他有反应了,估计是想奶奶了。”安蒂夫人睨笑说:“才三个月大,都没成人形,能有什么反应,你啊学会说好话了,哄得我这么开心。”
方雅伈羞答答的:“哪有。妈,你想喝什么,我给您倒。”
安蒂夫人摇摇头:“不用了,你和继呈都坐下,我说说话就走。”方雅伈往沙发上一坐,感觉气氛就不对了,刚刚还有说有笑,转眼间安蒂夫人和张继呈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不禁心里直打鼓,问:“妈,您这是要和我说什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安蒂夫人强笑说:“嗯,是有事,是件大喜事,继呈以后再也不用装扮你哥了。”
方雅伈喜叫:“哎呀,肯定是我哥要回来了!”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安蒂夫人大恼:“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小心动了胎气!”方雅伈自顾发笑:“我去梳理一下,不能让哥看见我这样。”安蒂夫人说:“发什么梦呢,我有说殷立回来了吗,好好坐下听我说。”方雅伈的喜气劲儿没了,顿感失落:“那…那还能有什么喜事?”见她这般沮丧,安蒂夫人不敢明言了,稍稍沉吟,转而笑说:“你哥啊在平行空间办了一件天大的事,你想不想听?”
方雅伈喜气又窜上脑门:“是哥的消息我都想听,您快说!”
安蒂夫人白了她一眼:“以后不准这么大喜大悲,你答应我了,我就把这消息告诉你。”方雅伈近到前来摇她的手:“妈,您怎么和我卖起关子了,我保证以后不再一惊一乍了,您就说吧。”安蒂夫人发笑颜开:“你别摇我,我这身子骨经不起你这么摇,你过去坐好,我慢慢说给你听。”等方雅伈端端正正的坐好,她便慢条斯理将殷立的消息说了开来,只把结婚之事暂瞒不表,其余的都吐露一尽。
方雅伈听罢,喜极而泣:“事是办的好了,也准没少受苦遭罪啊!”
张继呈一直默然无语,此时接口说:“这就足见殷公子不是凡人了,有些事不受苦,不遭罪,不牺牲也做不来。其实你比我们都了解他,为了平息战事,不管他受了什么苦,牺牲了什么,你都会咬紧牙关支持他的,对不对?”方雅伈使劲点头:“嗯,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支持,我恨就只恨自己没有和他在一起受苦。”张继呈浅浅一笑,不做声了。话头引到此处,正是点破玄机之时,安蒂夫人趁热打铁:“殷立这次的确做了牺牲,在那边有人向他逼婚,为了顾全大局,他也只能承受下来。”
方雅伈大急:“不行,我…我不答应!”
安蒂夫人温声笑说:“你刚才不是说,不管殷立做什么,你都支持,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卦了?”方雅伈旧泪未干,又添新泪:“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他…他娶了别人,那我…那我变成什么了!”安蒂夫人哄着说:“瞧把你哭得,你啊什么都没变,照样是我的儿媳妇,不就多娶了一个老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来来,到妈这边来。”把方雅伈招过来,亲自给她擦泪:“你什么都好,就是爱哭,你也不想想,他只是在平行空间讨个老婆,隔着天涯海角呢,有什么好怕的。”
方雅伈一边哽咽一边说:“我…我就是受不了他有别的女人,你帮我阻止他好不好?”
安蒂夫人脸色一沉:“和你说不通了,是吧!这场政治联姻,关系到两个空间的生死存亡,谁也阻止不了。”方雅伈猛咬牙:“什么生啊死的,我不管,你不帮我,我就自己过去阻止!”安蒂夫人微显怒容:“胡闹!道理给你说了一箩筐,你怎么还胡搅蛮缠的!乖乖的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方雅伈气急攻心,失去理智了,竟大喊起来:“你又想关我!我偏去,偏去!又不是殷叔叔给人逼婚,你当然不急!”安蒂夫人大怒:“小丫头片子,敢这么跟我说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抓起桌上的空茶杯狠狠砸了过去。
那杯子是泥瓷的,颇硬,砸到方雅伈额头上,立时见血。
气氛瞬变,张继呈都吓傻了,赶紧出声打圆场:“雅伈,你也太放肆了,快给夫人陪个不是!”
安蒂夫人罢手说:“不用了,我承受不起。从今天开始,我二十四小时派人守在门外,在你没把孩子生下来之前,甭想再出这个门。哼,哭闹都由着你,但你要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出气,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媳妇。”话罢,摔门而去。碰门声震得方雅伈一颤一颤地,怔怔当场,连哭都不敢出声了。
等回过神来,趴在沙发上放声啼哭起来。
哭声一波高过一波,哽咽得几欲断气。
安蒂夫人说的这些话的确有些薄情寡义了,刚进门时还一脸的慈眉善目,没聊上几句就撂下脸来,即使后辈有些言语冲撞,纵然有气,也不该拿话压人。这让方雅伈如何承受得住,本就为了殷立一事伤了心肝,现在被她这么一唬一吓,顿觉活不去了。
张继呈劝说:“夫人说的只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方雅伈一字一哽:“她向来说一不二的,这准是她心里的话了,我…我哥还没说不要我,她就先说了出来。”张继呈哈哈笑说:“你是哭傻了,在这里除了你谁敢这么冲撞夫人,她教训你两句不应该啊?别说教训了,就是打了你,你也不用计较太多,这些都是你们的家事,哪有和家人计较的。”听他这么一说,方雅伈哭声稍小了些:“我怎么感觉她没拿我当一家人。”
张继呈心道:“可不是。”转而浅笑:“没拿你当家人,你这么顶撞她,小命儿早就没了。”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名医生给方雅伈的额头抹药包扎。
张继呈把住机会又说:“瞧,我说什么来着,夫人是嘴硬心软,刚出去没准儿就后悔了,这不,连医生也给你叫来了。”方雅伈摸着肚子说:“她对我不好也没关系,就怕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爸爸。你说他怎么可以娶别人呢,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张继呈心里一阵难过,强笑说:“你和殷公子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这不都是形势所逼的吗,两个空间真要继续开打,死的人可就多的去了。”
方雅伈抹干泪水,恨声说:“别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活了,我就该死吗。”
这话触动了张继呈的心坎,不由得自怜自凄起来,心想:“对啊,别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论学术高低、论人品好坏,我哪一点比别人差了,怎么偏偏命运曲折?三十好几的人一事无成不说,连个婚事也没成了,凭什么别人加入了双鱼会都能名利双收,而我却要在这个鬼地方卑躬屈膝?我受苦受难的当口,谁安慰过我,又有谁帮我说过话?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世人多薄情,我还理会他们做什么!”想着想着,泪泉涌流出来,赶紧去擦:“你都把我整哭了,从现在开始不准哭,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方雅伈端正身子说:“嗯,哭也没用,我要去平行空间找我哥去。”
张继呈嘘了一声:“小声点,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门外有人看着呢。”方雅伈想了一想,说:“那你帮我。”张继呈只摇头:“不行不行,什么忙都可以帮,唯独这个忙帮不得,莫说夫人不许,就是准了,你现在怀着孕也去不得。”方雅伈勾着头凄声凄语:“是啊,我去得,孩子还没落地,怕是去不得,怎么办才好?”张继呈正色说:“既然木已成舟,你阻止不来,那就安心养胎吧,好在这孩子是殷公子的骨肉,他就是变了心,这孩子他总不能不要吧。”
方雅伈急说:“你别瞎说,我哥是不会变心的,他…他怎么会变心呢?”
张继呈笑说:“当然,我只是做了个假设,你要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他还不喜欢死你啊。”
方雅伈泪脸堆喜:“是真的吗?”
张继呈哈哈大笑:“我敢打包票。”虽是大笑,不见欢色,心里面酸溜溜好不难过。
自从中东受劫回来,他就对方雅伈起了一丝倾爱之意,他自认有违道德,故将这份心思深埋心底,忝做君子之慕。这些日子来,情感时有激荡,他也尽量压制,不去多想。可是人心肉长,有时方雅伈一些言行举止,总会影响到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