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闭生死关。”三长老神色复杂地看向殿下的一众弟子门。
什么！守道山一脉的弟子们，从五名入室弟子到百余名记名弟子，无不一脸惊骇地看着殿上的师傅！
生死关！
李元心想起《剑修见闻录》中的描述。
自古以来，修行者为了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都会选择闭关。闭关者，与世隔绝，一心修炼，不为任何事情所动。闭关有很多种，而生死关，顾名思义是最凶险的一种。
普通的闭关，虽然与世隔绝，但终究有弟子道童每日端茶送饭，如果有重要的访客前来拜访，也可以选择暗自接见，总而言之还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但闭生死关不同。
闭生死关，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准备好大量的食物与水（如果是剑通之下还不能辟谷），修炼所用灵丹妙药、各式材料，独自寻一处洞穴，闭塞洞口，布下隐蔽迷阵，从此潜心修炼，不问世事，不见世人，突破则生，未破则死。
“突破”的水准，是修士自己定的。所以如果修士愿意，他可以一直修炼到死。而且最关键的是，生死关的感觉很神异，大多数修行者都很容易沉沦进去，一直修炼，直到破境。
然而破境……对三长老这样的普通剑通境的强者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泱泱神州，何等广袤无垠，可这千百年里，剑一境的强者也不会超过百人！从御世九宗中有的宗门都没有剑一境强者这点就能看出来！
虽然三长老在这藏剑宫中也算是天资卓绝之辈，但其突破到剑通境也只有一个甲子（六十年）以上的年岁，可他的修为却已然停滞不前。而从三长老白须白发的情况看来，他的寿元恐怕已经不多。
一般来说，当今神州，世上凡人运气好的，一般能活到五六十岁，剑荡境八九十岁，剑吟一百五十岁，剑通两百岁，剑一五百岁。
而剑通境的修士闭生死关……像三长老这个年岁，十有八九会因为寿元用尽而死在洞穴之中！
“师傅！”刘銮、沈洛、秦子忱三人一同惊呼！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劝我。”三长老带着歉意看着他的弟子们，“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宣布这件事，以及吩咐一些事情。”
白须老者仰头，不再看他的弟子们，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正心殿专庄古朴的屋顶，与那浩然的天空相接。
“首先，我走后，由刘銮接管大小事宜，”三长老看着殿下弟子，“你们要听其号令，服其安排。”
“是。”诸弟子回应。
刘銮脸色苍白，嘴唇蠕动，却是没说什么。
“其次，一切有需要的弟子都可以转投其他长老，”三长老的神色有些萧索地看向刘銮，又幽幽地转开，“六长老和八长老与我有旧，你们在这边什么地位，去了那边也一样。”
“是。”众弟子回应，却没有人为之所动。
“李元心……你留下，入室弟子在店外等候，记名弟子就先回去罢。”
李元心惊觉：“是，师傅。”
“是，师傅……”众弟子无不感到悲凉，有些已经忍不住留下泪来。
…………
“怎么会这样，”刘銮惘然地看着那浩荡的正心殿，喃喃自语，他看向身旁大口灌酒的秦子忱，问道，“你早就知道？”
秦子忱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刘銮皱起了眉头，“师傅……”
常天澜咬了咬嘴唇，之前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拿在手里，都忘了放进嘴里，他看着正心殿，眼里只有忧郁。
沈洛看向身后，记名弟子虽然说是可以走了，却还是排列整齐的站在殿外，一股忧伤的气息弥漫。
众弟子之后，太阳正落。
…………
当殿内只有李元心与三长老两个人的时候，之前拥挤的大殿突然显得那么悲凉与空旷，三长老看着他，突然走下殿来，向他行礼。
“有件事我得求你。”
师傅向自己这个弟子行礼了？李元心不由的一阵恍惚，看着师傅许久鞠身不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慌乱地语气回答到：“师……师傅不必多礼……我……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一定……”
三长老用柔和的眼光看向他，用恳求的语气说，“我想借你的悠心剑助我突破！”
李元心只觉得脑海一阵嗡鸣激荡！
悠心剑，自与自己性命相连的本命剑，师傅，要把它带进生死关中？
“我知道，悠心剑对你很重要，世上也没有我这样的师长，”三长老苦笑一声，但看着李元心的目光却是更加坚定，“五个入室弟子中，我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你了……所以，这个令牌我给你。”
李元心精神恍惚地看过去，那是……好眼熟的令牌，似乎只是比父亲给的那个复杂了一些……？
这是！
“从此以后你可以按你的需求随意领取我的收藏，”三长老语气舒缓，像是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还有，这个也给你。”
李元心定睛一看，那是……悠心剑？不，不是，自己感应得到，悠心剑还在师傅的体内（由于李元心在藏剑大会用不上悠心剑，于是一直放在三长老处保管），那剑与悠心剑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隐隐与自己相连……那是什么？
“这是，我用神妙道法制作的，悠心分剑。”三长老把那剑递给李元心，“它与悠心剑气息相连，由我的真元构成，剑通之下使用，与悠心剑本身无异。”
“师傅……”李元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
李元心突然想到，师傅，三长老，他早就准备好这一切了。
也许，师傅他……师傅他……根本，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
“常天澜……师傅叫你进去，”李元心疲倦不堪地走出了正心殿，在他的剑窍中，悠心分剑轻轻地嗡鸣。
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常天澜，李元心艰难地笑了笑，与之擦身而过。
悠心剑，不在了。他的本命剑，就这样要被师傅……带到生死关中？
刘銮，刘銮会帮他么？可是，师傅连那块令牌都给我了……还大费周折地做出悠心分剑来……
“没事吧，”刘銮淡淡地问，可是李元心看得出刘銮的脸比平日苍白了许多。
虚着眼看着刘銮的眼睛，李元心摇了摇头。
没有想象中的多说些什么，刘銮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说。沈洛把李元心搂进怀里，李元心感受着师姐身上传来的温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声拨动了诸多弟子的的心弦，一时间，哭声重叠……
“别哭了，”刘銮淡淡地说，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他回头看诸多记名弟子，大声道，“不要哭了！”
“我等修炼之人，谁不要过这一关？你们以为师傅他不闭关就不会死了么？人皆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带着真元的声音席卷正心殿之下的广场！
深吸一口气，刘銮认真地看向诸多弟子，脸上的软弱已然褪去，坚毅地说：“只有修炼，只有突破，只有坚强！我们才有未来！剑心通明，剑意逆天，我等才能……”
转身拂袖，刘銮的脸上划过一道晶莹。
“我等才能剑心唯一！”
秦子忱灌下一壶浊酒，轻轻地打了个酒嗝，他看向夕阳下的正心殿，淡然一笑，酒，原来也可以是苦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