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茅草房中,屋里有一张破旧的木桌、一把歪斜的椅子,桌子上面有一只点着蜡烛的烛台,墙边有一张久已不用的旧木床,床上铺着一张草席,床边还放着一只出恭用的便桶。地上随意丢弃着一只瘪了的铜盆,茅草屋像是许久没有人进来过一样,屋里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到处积满了灰尘,墙角处结满了密密的蛛网。
一个落魄、颓废的干瘦躯体正坐在歪斜的椅子上,椅子旁的桌子上面摆放一只铁制烛台,昏暗的烛火被透窗而过的风吹的摇曳不停,时明时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似的。微弱的烛光映照着李彪灰暗而干皱的一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此刻,李彪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就像这间茅草屋一样布满灰尘、灰暗无比。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李彪有种身心俱疲的无力感,于是也不做多想,起身来到床前,脱下鞋子解开衣服,就躺在了铺着草席的木床上,“吱呀----吱呀----”木床顿时发出了难听的怪叫,似乎承受不住人的体重,随时有可能坍塌解体似的,李彪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时胸中窝火,心想连一张破床都要来欺负咱家,实在是可恶!
无奈中,李彪重又披上衣服,走到了窗前。
夏夜,一轮明月挂于天际,犹如这江中的明月一般..
李彪的思绪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摇橹江上的水上生活,那时与刘洪一起摇橹纵情高歌,酣畅淋漓地过活,把酒言欢不醉不休..
同时,一个无比陌生的身影也跃入脑海,他冷酷无情,恶毒阴冷,自私自利,心思歹毒,不讲情义,他从来就没有把其他人放在心里过,他陌生得令人害怕,让人心惊胆战!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他刘洪自己!
想到这里,李彪心头暗恨,心想:若不是我与你刘洪在江州渡口合力干了那一大票,焉能有你刘洪的今天!
你刘洪一个小小的艄公又怎能做上这江州的州官,如今,我李彪长安有家却是难回,家中老迈的娘亲一直无人奉养,当初进府前你刘洪信誓旦旦,说跟了你吃香的喝辣的,如今我李彪却沦落到如此境地,当真是有家难回,有苦难诉,不知今后如何是好!
还有,我追随你到这江州府已有八年,可你刘洪倒好啊,不照顾自家兄弟不说,还把这刺史府大总管的位置交由旁人来做,却让我当了你府上的一只看门狗!你叫我李彪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自从帮你看家护院以来,我领着几十个家丁每日里在府内外巡夜,昼伏夜巡,晨昏颠倒,我是十分地不自由啊!浑不似在长安那时潇洒快活,想喝酒就喝酒,想赌钱便赌钱,想逛窑子逛窑子,想来两句山歌就来两句山歌,十分的敞亮快活啊!
“现在,我李彪不快活,十分的不快活啊!”念及于此,李彪忍不住对着窗外的明月仰天长叹。
言下,李彪已是心灰意冷,在心里已与这刘洪恩断义绝,从此再不把刘洪当做兄弟、当做老大!同时,心中早点离开刘洪的心思更加强烈起来。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
“彪头,彪头!”一个声音不大的年轻男声从窗外传来,惊醒了睡眠中的李彪。
李彪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外衣来到了窗前,见一个熟悉的脑瓜从窗外冒了出来,借着月光看去,原来是一个叫季瑜的年轻家丁,先前这个叫季瑜的人在李彪手下做事,因精明过人,颇得李彪的器重。
“彪头,不好了,那个程管家怕你将来翻身,要来谋害你呢。”那个叫季瑜的年轻家丁小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张望着四周。
“啊?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李彪闻言,在屋中急得来回搓着双手。
“彪头别急!我已经暂且支走了那个看守,我这就将门打开。”说着,从窗口奔到了房门处,用钥匙将房门的锁快速打开。
“彪头你快走吧!那个看守马上就要回来,晚了就来不急了!”年轻家丁季瑜急道。
李彪面色凝重,月光下的李彪已是胡子拉碴,鬓发染霜,衣衫脏破不堪,半个月的禁闭生活使其变化不小。“季瑜兄弟,我走了你怎么办?”李彪问道。
“彪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应对之策。带上这个,快些走吧!”
说着,那个季瑜将一个装有衣物的包裹和一把防身的佩刀交到了李彪的手上。
“如此多谢季瑜兄弟了!今日大恩,容当后报!”
这时的李彪满含热泪,郑重地向季瑜抱拳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快速离去。
这边,季瑜见李彪已然远去,点了点头,然后牙一咬、眼一闭,将手中的刀锋往自己肩膀处狠命一割,顿时鲜血淋漓,刀锋过处拉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原来却是这季瑜顾念旧情,用苦肉计助李彪逃离。
李彪很快逃离被禁闭的草房,正在往院墙处迫近时,忽见前面有一支打着十几盏灯笼的队伍,原来此时正值三更,府里一队家丁正在查夜,挑着灯笼正夜巡于府内各处。
偷偷看着熟悉的人马、熟悉的大红灯笼,李彪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这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想想半个月前还是自己领着几十号人每天夜巡,没想到今天的自己却要躲着这个夜巡队,成了被别人巡查的重点对象,实在是太过讽刺!
这时,有几个家丁挑着大红灯笼一路照着,向李彪这边走了过来,李彪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伏低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地向偏僻处慢慢移去,幸运地摆脱了夜巡队的巡查。
李彪多年巡查这刺史府,对府里的地形自然非常熟悉,知道正南面是刺史府的正门,内有家丁、外有衙役把守,难以出去;而后花园则位于北面,夜里向来静谧,又无人把守,只要穿过北厢房,到达后花园,从后花园的矮墙上翻越而过,便可以逃离刺史府,再不受那刘洪的鸟气,受那管家的恶意欺凌!
李彪一边想着,一边脚不停步,低着头猫着腰,沿着北厢房的墙根一路偷偷向后花园方向摸去。
经过北厢房殷温娇的房间时,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想着就是在这里自己被刘洪惨遭修理,并因此被拘禁在草房,整日里不见天日,李彪的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咬了咬牙,恨恨地看了殷温娇的房间一眼,继续向前面一个转角摸去。
过了前面五十米处的这个转角,便可到浓荫蔽日的后花园,那里夜间无人,又好隐蔽藏身,李彪想着,心里面又是一阵“怦怦”乱跳。
前面五十米的转角瞬时即到,李彪低着头猫着腰,向前便过这转角。
“咚!”
一个沉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却是李彪在转角的地方猛然撞到了一个人,被撞中肚子的那个人也是猝不及防,“腾……腾……腾……”被一头撞得连着倒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