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元184年。商国同东国与慕河展开思逐之战,一切一触即发。
天阴了,露水逐渐一点点在窗户上凝聚成型,细小的雨点任意使纸窗飘摇,蒙蒙昏色,连苍天都在为这连绵战场的继续而感到悲怨。处处是人的哭啼声,薄薄的雾气竟让她有种错觉:
看不清眼前,也看不见未来。
明火好像一条血色的龙在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吞噬着无数鲜活的生灵,苍穹顿时感到一片炙热。
然而就在离这不远处,陌生男子一袭黑色,手执青色油纸伞,眸中闪着冷漠的光随同红衣女孩冷眼旁观着一切。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雨打在纸伞上,发出‘滴滴’的声音。而红衣女孩并没有打伞,不仅是天上所飘下的雨,甚至还有顺着伞褶流下的冷水,一点一点从头的发根处淌至发梢。很快,全身都有零零落落的潮湿斑点。可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眼神从没离开黑衣的男子。
只见他在摇头叹息:“果然,还是找不到那样的孩子。”女孩双眸终于转了视线,淡淡的望着眼前越来越旺的火色,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嘴角扯出一丝嗤笑,默默说道:“这便是弱者所受到的耻辱吗?”
这场由商、东两国发起的战争,若论起来由不过是君主的野心所致,而苏连幽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男子的狰狞与野心被半边脸上的金色面具遮盖得丝毫不差,城府太深太沉,深到连跟随三年的女孩都猜不住他的心思,宛如他似迷般的过去。
只知他的命令她必须遵循,近乎一丝一毫。
就在恍惚间,一阵哀愁的微渺乐色萦绕在耳畔,如泉水流过般的音响,却惹得女孩本能一惊,身子向前倾侧,半晌才冷漠的缓缓开口,不带有一丝情感:“有活人。”随即双眸又如刚到一般回归于平静,宛如一潭死水,再次望向男子。他们越向前走些,笛声只闻愈发清亮。
终于停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前方传来的炙热。
黑衣男子拂袖抬手向女童示意。女孩红衣在火中被歪曲的摇曳的身影紧紧握住怀中的短剑,异常谨慎地一点一点向声源处探去。这一切在这个不满六岁的女童身上显得那般滑稽。
女孩紧张得身体有明显的不协调,连着衣裙一块颤抖,紧咬紫色的唇嘴,却执意且又倔强的不向身后男子那望去。
她答应过她的母亲,会做世间的强者。不服输,不服软。
风沐裳身上的白衣已经沾满了碍眼的灰色尘土,腿、背间的残衣水火侵袭的痕迹分外明显,却依旧倔强的握着手中的玉笛,火光映衬着脸上的苍白,唇嘴微动。即使有人来了,也依旧没有一刻停止住。
“你愿意跟我们走吗?”陌生女童怜悯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会选上这个人。这么懦弱,无能。
可她自己儿时又怎不是如此呢?
白衣被问得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望着眼前宛如全身暗火焚烧的孩童,不禁喃喃开口:“是你害死了他们吗?”
“是。”这次却不是从女孩口中传来。
“君上!”闻声,红衣女童忙忙退下,恭恭敬敬道。风凌乱了发丝。
风沐裳默然半响,才缓缓说道:“你杀了他们,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苏连幽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大笑仰天不止:“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可我还不是站在这里。希望你不是下一个!”
这便是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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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因的父亲是轩殿的长老之一,她的千丈白绫是她父母从塞外得来的珍物。她从小时就开始刻苦练习,一切只不过是工具的理应待遇。
她只是一把有血有肉的利剑。
怕是没有想到,这却是一生的终结。在那个夜晚,她亲眼所见两条最珍贵的生命在她面前渐渐消逝,竟成了一生的梦魇,久久不去。
那一年,她才七岁而已。
父亲的任务其实并不算重,只是从祁家劫出三女儿何墨以威胁。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因为荼邪山君氏的插入显得绵绵无期。君氏的所准备的一切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叹为观止,也包括她的一家。
所有人杀了杀,捕了捕。血染红了门口台阶,竟杀红了眼,分不清你我。
“父亲,你后悔吗?”白凝因头依着墙,虚弱的笑了笑“为那轩殿卖命。”
这是他们被捕的第二天,轩殿的规矩苛刻得那么无情。把你当做工具,是你有价值。若你没有意义,便随时可弃。
但是,却没有人可以反驳。江湖不就是这样吗?实力代表着一切。
任何人在任何时刻的任何懦弱,都会导致自身无情的损落。
“现到如今,说这个有何用?”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在虚空中此起彼伏,掩嘴咳了咳,低语“回芳。”
声音有些凄寂,他知道他到了生命的尽头,六年前他已经后悔了一次,这次他不想再留给自己今后一份痛苦的回忆。
被男子称为‘回芳’的女子答了声,看样子也是心灰意冷。却不知道为何竟在脑子里诞生出这样可怕的一个念头,随即荒唐的笑了笑。
“凝儿,你杀了我们吧。”
“娘,你疯了吗?”闻言,白凝因瘦小的身体剧烈一震,双手痛苦地捂住蓬乱的脑袋,大喝“那我呢?为什么你们心里只有那个充满血腥味的轩殿以及那个所谓的君上?”
“一刻是轩殿中人,一生都是。”
亲情原是这般,她真是怎都没料到。闭上绝望空洞的双眼,平静地应了,轻指一勾。
“好。”
当白凝因再次从浑浑噩噩中清醒时,映入眼帘的是白罗帐,她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人被带回到了熟悉的轩殿。
“止,她醒了。”
她艰难地望去,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一名沉稳的白衣女童,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很面熟,好像是暗门里的人。
“把她扶起来,我有事告诉她。”塌下的另一个女孩用一种不可置疑的口气吩咐道。
白凝因努力地睁大双眼。耀眼的阳光下,红衣似血,斑驳她的一生。她听说过很多她的传说,那个被誉为无情的终结者的人。
“你的父母,死了。”
“我知道,是我杀的。”
一瞬沉默无言。
当白凝因走进熟悉的庭院随即看见何墨的一刹那,她的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为什么她没死?
“你好!我叫祁何墨。”黑衣女童倒是眼尖得很,忙忙奔去,伸出稚嫩的小手,绽放阳光般的微笑。
白凝因大惊,一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不理会其他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蜷缩在墙角中慌忙拭泪。
那个谎言,愿永不发现。
然而院中,祁何墨冷静的拍了拍衣间的尘土,望着远去的身影,托着香腮,仿佛若有所思。
“你们是我的工具,只能为我办事。在你们完成了我的夙愿后,你们就有机会杀了我。但在此之前,我依旧是君上。”
这一年,苏倾止、风沐裳、白凝因同为八岁,祁何墨七岁。
【逝元184年,风沐裳初遇苏倾止。
逝元186年,白凝因获救。
同一年,祁何墨被劫至轩殿。
逝元189年,四阁成立。
命运之轮从现在开始才真正开始旋转。——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