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晨,这这这这这到底是是是是怎么一回事啊!”姐姐紧紧抱着我,两腿打颤。
“姐,别、别怕,没、没、没事的。”我也颤抖着安慰姐姐。
明明已经见过诡异的大场面了,可这次跟以往不一样,我从心底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来了个棘手的家伙啊……”苏谣感叹道。
“看你这么淡定,难道你能解决它吗?”我问。
“当然,你们站在这里别动。”苏谣显得很有自信。
我们说话之间,那条怪鱼离我们已不足十米。近距离才发现,这条鱼居然还像蜘蛛一样长了八条腿,背部原本是鳍的地方长了一朵黑色的花,四片花瓣呈十字形摊开,两条触须从花心中伸出来。偶尔有其他没有来得及逃离的小动物被触须抓到,立刻被卷入花心中,再也没有出来。
“你们对这东西……有称呼吗?”我问。
“嗯……这个还是新品种呢……正好可以带回去给那小子当标本,那小子说不准会很开心呢。”苏谣说。
啊?我没听错吧?怎么感觉苏谣她跟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轻松来着……
怪鱼已经近在咫尺,苏谣忽然高高跃起,那高度让我质疑地心引力是不是消失了。不过,我们原本就不在现实世界了,用现实世界的物理学来衡量一个人的能力估计也不太合适吧?
“小心触须!”我喊道。
黑色花朵的触须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径直卷向苏谣。苏谣临危不惧,手术刀一记横切,试图斩断来袭的触须。在刀光即将切过触须的刹那,触须突然后撤,苏谣的攻击顿时落空。与此同时,怪鱼张开口,一截满是锯齿的舌头从口中伸出来,弯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后方袭向苏谣。
“后面!后面!”我提醒道。
“放心,我知道。”苏谣说。
苏谣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不偏不倚地将注射器扎入怪鱼的舌头,然后将什么东西注射了进去。怪鱼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剧烈扭动了两下后,便直挺挺地趴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咦?这就死了吗?”姐姐从我身后探出头,问道。
“我说了,很简单的……吧?”
苏谣原本自信的语气,中途忽然失去了底气。
那条怪鱼的身体表面出现了许多黑红两色的纹路,透过张开的口腔,隐隐能看到怪鱼体内有某种东西在疯狂生长。怪鱼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背上那朵黑色的花体型不断变大,花心中的触须数量急剧增加。终于,只听得数声闷响,无数触须钻破了怪鱼的皮肤,将怪鱼包裹起来,慢慢地消化了。
“原来这个才是本体吗?”苏谣喊道。
原本跟附属物一样的黑色花朵,此刻漂浮在空中,花心直径估摸着有三四米,四周飘荡着无数触须。
“也、也就是说,那条鱼只是一个……容器什么的?”我指着花,问道。
“这个好像不是很好对付啊。”苏谣说道。
说归说,苏谣还是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发起攻击或是应付袭击。黑色花朵像是发现了我们,嗖地一声,滑入了墙上的孔洞中。
“那么小的孔,它是怎么进去的!这东西能随便变换自己的体型吗?太违规了吧!”我喊道。
“不、不是……这个问题吧?它既然能进去,那也可以出来啊。”苏谣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
“你不会是想说……”我及时住口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一条触须从我左边的孔洞探出来。苏谣及时回身,一刀斩断。就在这时,黑色花朵本体从右边滑出来,正好位于苏谣背后的死角。
“怎么会!我明明没有说出来啊!”我吼道。
我刚刚是想问,苏谣是不是认为这些孔洞内部是连通在一起的。看起来,只要我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那个“想法成真”的能力就会发动,跟我说不说出口完全没有关系。
不,不是的,也许这些孔洞原本就是相连的,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现在苏谣背对袭击,按照常理,她是来不及转身防御了。
她的前方,更多触须从孔洞中伸出来,腹背受敌,堪称雪上加霜。
苏谣却丝毫不为所惧,她身形摇摆,右手手术刀疯狂斩切,速度之快以至于形成了残影;左手注射器全力一击,正中一片花瓣。黑色花朵受到注射器内物体的作用,抽动了几下后,萎了下来。随后,它的身体开始缩水,最后变成只有巴掌那么大。
“嗯……总算是搞定了,可以采集样本了。”
苏谣自言自语地用手术刀切下了一片花瓣,然后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将花瓣扔了进去。
“好了,正好很久没跟那小子见面了,就当是见面礼吧。咦?小弟弟,你嘴巴张这么大干什么?”
“我说……你们……都是这么会打的人吗?”我感觉自己快语无伦次了。
“我们?哦,你是说我们组织里啊,也有那种不是战斗型的人物啦。”苏谣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你完全没有看后面……”姐姐也表示不可思议。
“嗯……怎么跟你们解释呢……”苏谣抬头望天,看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从哪说起好,而不是只想静静装个逼。
大楼又开始摇晃,似乎在提醒我们不要忘了自己在跑路。
“边走边说吧,首先,你们知道规则吗?”苏谣说。
“什么?什么规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
“哦,不、不是,我不是说什么具体的规则,而是问你们知不知道‘规则’这个词。”苏谣说道。
“这不废话吗?中学还是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好吧!”我开始搞不清苏谣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那么,你们知道规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苏谣又问道。
“呃……维持社会稳定?”我试探地回答。
“我都说了不是那种东西……算了,我也搞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总之,有规则,就有打破规则的人。”苏谣自嘲了一番后,说道。
“你是想说,规则的意义就是被打破吗?医生,你的思想有点危险啊。”我说。
“啊啊啊,到底怎么跟你解释呢……这样说吧,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被认为是‘常理’的东西,比如‘人终有一死’、‘未来不可知’、‘万物分为生物和非生物’,等等。这,你能理解吗?”苏谣说。
“嗯,我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说。
“这些理所当然的规则,维持了这个世界的稳定,它就是我们团长所认为的‘神’。”苏谣说道。
“啊,我是无神论者,你跟我讲神,我会无法理解的。”我说。
“没关系,我们团长认为,所谓的神并不是宗教中出现的那些有血有肉有名字的人物形象,而是一些维持世界稳定运行在正规上的不可见的意志,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各种认为理所应当的规则。”苏谣续道。
“然后呢?”这回发问的是姐姐。
“然后,有那么些人,违反了这些规则。”苏谣说。
“诶?”我一时间没有明白苏谣话中的含义。
“我们团长是第一个被发现的,他违反了‘未来不可知悉’的规则,拥有预知能力,虽然只能预测到某些人的死亡,但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厉害了。然后是我们的副团长,她跟团长似乎有很深的缘分。具体过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副团长她违反了‘人终有一死’的规则,以别的方式无限接近于永生。”
听完苏谣的一番话后,我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了,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那个,我很好奇,‘别的方式’是指什么?”我问。
“据说,每次副团长面临死亡威胁时,一定会有一个替死鬼代替副团长死去。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副团长她直到现在都拒绝离开基地跟我们一起行动。”苏谣说。
“那你呢?你也违反了什么规则吗?”我问道。
“‘人有所见,有所不见’,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我看不见的东西。我的视野达到三百六十度,而且只要集中精神,还可以透视面前的障碍物。”苏谣说。
“所以刚刚你才会那么从容地应对背后袭击吗?”姐姐问道。
“是啊。”苏谣承认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种奇怪的能力的?”姐姐问。
“我想想,大概一年前吧。那时我刚到这里工作,有一次我在手术室当助理的时候,器具都放在身后,主刀医生需要什么东西,我全递过去了,事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回过头。”苏谣说道。
“后来呢?”我跟姐姐异口同声地问道。
“后来,我发现自己能看见背后的东西,但是我很怕,不敢告诉其他人。每次有人在身后跟我打招呼,我还要假装没看见回头致意。有一天,一个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男孩找到我,告诉了我很多前所未知的事情。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团长。他对我说,他曾在一次事件中意外得知了世界的真相,也知道不止他一个人有神奇的能力,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他打算寻找那些有能力的人,让大家组织在一起,共同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和安全。”
“听起来……你们的团长有点狂妄啊。”我笑道。
“是啊,当时我也这么觉得,心想是不是遇上传言中的中二病了。团长也没有强求我,只是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对我说如果想追随他的话就联系他好了。”
“然而,就现在的结果而言,你选择了追随他。”姐姐说。
“嗯,那是在跟团长见面的一周后,我在回家路上,不知不觉地走近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那个时候,我就想起团长跟我提起过的‘界’,我意识到团长那些话都是正确的。就在危急时刻,副团长来了,把我从里面带了出来。”
苏谣回忆起这些事时,脸上微微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想必她也跟我一样,初次见识到另一个世界时,心里充满了各种不安吧。
“难道……那个叫灯塔的组织里都是这种‘违反规则’的人吗?”我想了想,又问道。
“嗯,都是这样的人。现在除了我、团长和副团长,还有五个人。我们称自己为‘灯塔的守护人’,除了两人在基地,其他人都分散在各个角落,一旦有事则集结出击。”苏谣说。
“对了,我听过你们内部交谈的只言片语,你们的团长……是不是出事了?”我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你知道这件事?”苏谣惊愕地看着我。
“不是很详细,听被称呼为副团长的人说,我可以帮你们找回团长……”我说。
苏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告诉我一些内幕。最后,她还是开口了。
“好吧,实不相瞒,我们的团长……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