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雷般的轰鸣,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发出同一个声音:慕容云翔,你是最大的笑话!
慕容云翔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狼嚎陡然停住,慕容云翔厉声呵斥侍卫:“将关之洲拿下,送进天牢!”
建武九年十二月十三日,后世的史学家最为感兴趣的一个日子。因为这一天,云国皇帝慕容云翔,将他素来倚重的宰相关之洲关进了天牢,随后更是由另一个宰相慕容傲天主笔,罗列了关之洲的十三项罪名。每一项,都是必死之罪。
这一举动,标志着慕容云翔与易凤歌的正式决裂。
后世的史学家往往喜欢用这一天做分界线,分开两个时代。
前者,是属于慕容云翔与易凤歌的时代。
后者,是完全属于易凤歌的时代。如果说这个时代还有一个重要配角的话,那么这个配角就是关之洲。
从这一天起,云洲大陆的凤凰,正式开始翱翔。从这一天起,云洲大陆的凤凰,正式开始用她的羽翼,翼蔽云洲大陆的百万民众,成就了一个千秋万代不朽的传奇。
十三项大罪!
消息是遮不住的。傍晚的时候,风遗玉就得到了消息。
对着报讯的管家,风遗玉手足冰凉。怔怔的掉了一串眼泪,沉思,咬牙,她将自己的下唇都咬出了鲜血。
但是,风遗玉毕竟是在宰相身边长大的。在宰相身边呆了十余年,再蠢笨的人也知道在这样的当口应该赶紧拿主意。
略加镇定之后,她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坐上马车,就直接奔向剧王府。
剧王。在这样的当口,也只有剧王慕容傲天,才有能力帮助关之洲。
剧王府门禁冷森森。幸运的是,剧王慕容傲天,不算太过冷漠。他没有因为想要避嫌而将风遗玉拒之门外。
慕容傲天在书房里接见同僚的夫人。看着风遗玉那散落的发髻灰白的脸色,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风夫人,不管用的。我说的话不管用的。皇上是铁了心了。”
“可是……他给国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皇上……都不顾念了吗?”风遗玉涩声说话,心中却早已知道答案。
“十三项罪名,是我定下的。但是我只是奉命行事,风夫人。”慕容傲天沉沉叹息了一声,“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别的原因,我或者可以劝谏,甚至死谏。可是这个原因,我不能劝谏……”
“我也知道原因——就因为易凤歌看中了他?可是,他并没有答应易凤歌的,他没有,他做事向来很谨慎——我能担保的,我敢担保!”风遗玉嘴唇在哆嗦,浑身在发颤。
剧王摇摇头。脸上是无奈的笑容:“风夫人,现在不是孩子气的时候——你说这些都不管用的,他在皇上面前都承认了……”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看着我肚中孩子的份上,救救他!我知道,皇上会听你的,他最尊敬你这个叔父!”风遗玉已经手足无措了,眼泪一串串落下,“王爷,看在遗玉从来不曾违拗您的份上,求您……放他一马!”
“不是我不放过他,是皇上不放过他,遗玉,你必须明白这一点!”慕容傲天看着风遗玉,声音低沉,“这件事情,我帮不上忙,遗玉,对不起!”
“您能救他的——您这话其实是谎话!”风遗玉声音在颤抖,她指责慕容傲天,用一个一点也不合适的声调在指责慕容傲天!
只是慕容傲天并没有因此发怒。他只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遗玉,真的不成的。”
“王爷……您不用这么假惺惺的。”风遗玉抹了一把泪,说道,“遗玉知道,王爷您最忌讳的就是他!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管事了,再也碍不着王爷的事情了!遗玉向王爷保证,这件事结束之后,遗玉就与他回归乡间,安安静静过下半辈子……王爷,求求您,看着遗玉肚子中孩子的份上,给孩子一个父亲!您做不了孩子的父亲,那就给孩子一个父亲吧,算是您对孩子的赏赐!”
“风遗玉!……你在说什么?你是说,你肚子中的孩子,是我的种?”慕容傲天托起风遗玉尖尖的下巴,沉声问话,“你敢保证,你肚子中的孩子,不是关之洲的?”
“遗玉这辈子,只有王爷一个男人。”风遗玉抬起眼睛,泪珠一串串落下,“相爷……他从来没有碰过我。”
“他从来没有碰过你!然而……他却允许你生孩子!你骗谁?”慕容傲天简直暴怒了,手指将风遗玉的下巴钳住,简直要钳出一片乌青来:“关之洲既然不碰你,他为何要娶你?”
“为了拒绝易凤歌,王爷。”两颗泪珠挂在风遗玉的眼睫毛上,微微的颤动着,就是不滚落下来,“易凤歌逼相爷要她,相爷不敢要她。所以他就娶了我……但是我这样的婢女,怎能入他的眼呢?”
风遗玉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渺远的山谷中传来:“所以,成亲几个月,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他每天就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处理政务,相爷您送的那张千工床,他根本碰都没有碰过……夜夜孤衾伴枕寒,那就是遗玉的生活!”
慕容傲天的眉头皱紧:“可是,他却任凭你怀孕!易凤歌绑架你,要你流产,他赶来救你!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遗玉与王爷有了那一次,就有了身孕。发现自己怀孕,遗玉也有自己的办法。”风遗玉长长的眼睫毛霎动着,两颗泪珠还是没有滚落下来:“那日相爷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喝酒了。遗玉将他弄上床之后,也脱下衣服在他身边躺了一夜……还弄破了手指,将床单也弄脏了……”朦胧的水雾里,风遗玉的眼眸里有一丝羞愧之意,“相爷……就相信了。他对我更加的温柔……只是,那一次之后,他也不曾碰过我……”
“关之洲……”慕容傲天咬着这个名字,片刻之后才厉声道:“你要救他,只是为了给孩子求一个父亲,不是……”慕容傲天逼视着风遗玉的眼睛,厉声道:“不是因为爱上他?”
“遗玉是王爷的人,自从王爷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那一天起就是。以前是,以后也是。”风遗玉的声音悠悠远远,隐藏着丝丝的幽怨:“再说,遗玉即便想要做相爷的人,相爷也不要啊。”
“遗玉……”慕容傲天声音涩涩的,隐藏着丝丝的歉疚:“本王……对不起你。可是本王实在无法救他……”
“王爷!”风遗玉的声音已经嘶哑,“如果救不了他……那么,遗玉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将王爷与遗玉的事情公之于众!逼王爷接纳遗玉的孩子!至于世俗之人怎么看王爷,不在遗玉考虑范围之内!”风遗玉腾的站起身来,眼睛里已经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相爷死了,遗玉至少也能毁了王爷名声!王爷……您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遗玉!你别急……”慕容傲天搓着手,终于咬牙说道:“既然你这样逼我,我就豁出去了!皇上那儿,你也知道,小关已经承认了与易凤歌的私情!没有办法求情!我手里有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我借给你,都借给你!我再将天牢的护卫,大部分都调开!给你时间,给你机会,让你,去将他劫出来!你带着他,离开京师,离开云国,走得远远的!”
风遗玉看着慕容傲天。
慕容傲天简直是咬牙切齿了:“不要再回云国,不要给我泄露任何风声!只要你再来云国,休怪我翻脸无情!”
风遗玉涩声说道:“如果遗玉与关相爷能逃脱此劫,怎么敢再回云国!王爷如此大恩,遗玉就是死,也要帮王爷保住这个秘密!”
风遗玉这样保证,慕容傲天似乎是信了。松了一口气,伸手从怀中取过一个令牌,道:“你拿着这个令牌,去梧桐巷三十八号,找一个秃子,直接向他要五十个人!今天晚上,我找借口将天牢的守卫人马调走一大半!你最好子时之后行动!还有,今天晚上出城的口令,是‘夜行船’!”
“遗玉谢过王爷。”风遗玉站了起来,接过令牌,对慕容傲天微微一躬身,告辞走人。
看着风遗玉臃肿的背影,慕容傲天声音发涩:“遗玉,你已经爱上关之洲了,是也不是?”
风遗玉身子滞了一滞,没有回答,自顾自蹒跚离去。
慕容傲天在风遗玉的身后,甩出了一道悠长悠长的叹息。
那叹息声,就像是一根弓弦,在风遗玉的心里,悠悠的颤抖。
风遗玉自然不知道,身后的慕容傲天,收起了脸上所有的伪装,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只要风遗玉去劫天牢,就能坐实关之洲的罪名。
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十三项罪名不过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如果用这十三项罪名来治关之洲的死罪,天下所有的人都会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