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易凤歌却没有李阳春这么幸运了。无数百姓将酒碗高高端起,拦住了易凤歌的马头,用满怀希冀的目光看着易凤歌,就希望易凤歌喝下自己那一碗酒!
面上依然是微微的笑着,易凤歌接过了最前面的三位百姓手中的酒碗,接连着喝尽,抬头对周围百姓一拱手,说道:“桑梓厚意,凤歌心领。军务倥偬,不能耽搁,怠慢之处,却勿责怪!”对身边士兵道:“开路前行,不得耽搁!”
士兵们总算开出了一条路——张大黑早就迎接上来,将易凤歌连人带马牵入县衙边上的一间小房子里,帮助易凤歌解开盔甲,解开绳索!
“拍”的一声,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张大黑一怔,低呼道:“护心镜!竟然裂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易凤歌身子一晃,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一口鲜血满上来,殷红了面前的土地……易凤歌面上依然带着笑容,喘息着道:“肖凌,神箭手,果然不凡!”
方才肖凌利箭到来的一刹那,易凤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移动了一寸的位置。这一寸,就让肖凌的利箭正射中了她的护心镜。
只是利箭虽然被护心镜挡住,但是箭上锁蕴含的力量仍然让毫无武功的易凤歌受了重伤!
然而她却只能强自支撑着……支撑着,让自己面上不露任何疲态!
张大黑也不知怎么,眼泪就哗哗下来了!低声叫道:“易大姐!”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扑啦”一声,有人破门而进。
来的正是神医孟连镇。抢上一步,扶起凤歌,厉声道:“受了暗伤,还连喝三大碗酒,你还真不要命了!”
易凤歌微笑道:“盛情难却,我这不是没有多喝么。”孟连镇恨道:“你!”迅捷的将一颗丸药塞进易凤歌嘴里,说道:“静卧三天,不许妄动……大黑,你找人来,将她抬出去!”
“不行。”易凤歌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如果让人知道我受了暗伤,军心就浮动了。”
孟连镇看着易凤歌。后者的面上,是一片不容怀疑的坚毅。跺脚道:“好,大黑,你与我一左一右护着,小心一点,别给人看出端倪!……你,也自己撑着点,别倒在大路上!”
走出小房间,外面又是一片欢呼的人群。往前五步,就是府衙的台阶。易凤歌的住所,就在府衙里。
台阶一共五步。
易凤歌走得很慢。
面上依然云淡风轻。易凤歌左手牵着孟连镇,右手牵着张大黑,微笑着向欢呼的人们致意。只有张大黑知道,孟连镇知道,易凤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五级台阶,很漫长。张大黑从来不曾想过,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漫长的五级台阶。
终于进了房间。易凤歌很放松的让自己昏迷过去,临昏迷之前,居然没有忘记告诉张大黑:“转告江成,今天晚上正是袭营的好时机。不必注意伤多少人,伤物最好,”
孟江成的手都在颤抖。今天的事情,让他看到了一个军神该有的风范……听闻了张大黑的转告,立即兴奋起来!
袭营!
调动了最好的五百精兵,孟江成亲自带队,连夜摸上杨景天的大营。杨景天今天受挫,正灰心丧气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云阳县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连夜再次前来偷袭!
孟江成并没有对准了杨景天的大帐偷袭。他偷袭的目标,是马场与屯粮营。只一把火就将上千匹马烧得乱嘶乱鸣,又一把火将粮营烧了个火光冲天。等大军赶到,马早已跑了几百匹。现在又正是秋高物燥的季节,秋风正作美呢,一把火下去,几万担粮草就这样化为灰烬。
杨景天气得直跳脚。云阳县早已坚壁清野,田地的粮食,早就抢收完毕。抢收不来的粮食,也早已一烧了事。一县之内,两百里地,居然找不到粮食!虽然也可以进山去抢劫,但是抢那些躲进山里的散户,能有多少收获?
前些日子路上抢劫所得不少,但是这样一烧,十万大军只剩下五天口粮。
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五天之内将云阳拿下,占领云阳的粮仓。第二个选择就是绕路而行,就粮于附近的沧南县!
五天之内将云阳拿下。这本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但是因为云阳出了一个冒牌货,这个任务就显得有些难了!万一五天之内不能拿下云阳,五天之后,就要面对着士兵的哗变!
就粮于最近的沧南县,那倒是一个万全的选择。但是绕路走,结果就是要多浪费十五天时间!
十五天!
已经是凌晨时分。忙碌了一天半夜,杨景天依然不能歇息,绕着大帐来回踱步。就这样放过那个冒牌货……杨景天心中不甘!杨景天想起白天与那冒牌货对视的情景——隐隐约约,那冒牌货居然有一种居于自己之上的气势!
他坐在马背上的姿势非常僵硬,很明显,他不是一个长期坐在马背上的人!可是就这样一个人,冒着一个易凤歌之名,就可以将自己拒于云阳城外!
易凤歌——活着,我不是你对手,死了,我居然也敌不过你的余威!
心烦意乱,杨景天叫过肖凌:“你陪本帅出去走走!”
肖凌遵令。杨景天也没有带其他随从,就这样与肖凌一起,走出大帐,走在营帐之间的黑影里。
秋天的夜风已经有些凉意。头顶上的树木,发出簌簌的声响。杨景天慢慢的踱着步,片刻之后才问道:“你今天射了三箭,可估摸出那冒牌货多少武功?”
肖凌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回主帅,那冒牌货,应该没有武功。”
“没有武功!这怎么可能?”杨景天话不凌厉,但是里面的质疑之意,却是非常明显。
“没有武功。”肖凌肯定的说了一句,“如果他身有武功,就不会没有任何反应。特别是面门那一箭,我对准的是他的眼睛。即便是武功最强的高手,面对着射向眼睛的一箭,也不敢托大。只有一个解释,他没有武功,根本不知如何应对。此其一。其二是假如他武功异常出众,就绝对不会让下属以身挡箭。易凤歌是最爱惜下属的人,那冒牌货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假如自身有武功的话,就不会留出这样一个破绽让人看见。那李阳春定然也知道冒牌货没有武功,生怕冒牌货死了,军心瓦解,因此不惜一切,竟然用自己来挡箭。至于第三箭无功,那很好解释,只要一面护心镜足矣。”
“然而,他却能坐在马上丝毫不动!任何没有武功的人,面对着你的三箭,都不可能丝毫不动!”
“元帅肯曾注意到……对方那个冒牌货,自出城以来,身子的姿势,竟然是一动也未曾动过?”肖凌沉吟着说道:“末将猜测,那李阳春定然是用了什么法子,将那冒牌货的身子,定在了马上,免得他战阵之上,惊慌失措,动摇军心!”肖凌是神射手,观察力也特别敏锐,居然给他看出端倪,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的猜测只是猜测……”杨景天叹息了一声,说道:“李卓光治城还是有一套的,我们先前混进城里去的细作,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今天城头上击鼓的人是谁?”
“是一个陌生面孔,不是李卓光。”肖凌回答道,“根据士兵汇报,就是今天晚上领头来袭营的人。”
“前来袭营的人……”杨景天冷冷说道:“等拿下此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说话时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营地的外围。今天刚刚经历过一次突然袭击,士兵们惊魂未定,安排的守卫也特别多。看着外面的守卫,杨景天心中略略觉得有些安慰,正要与肖凌继续说话,却听见那守卫的五个哨兵,居然在聊天。聊得如此入神,居然两自己两人走近都未发觉!
肖凌见杨景天脸色一变,知道杨景天的意思,脸色也是一变。正要走出阴影,厉声呵斥,杨景天却轻轻挥手阻止了他。
两人在阴影里站定,听见其中一个士兵说话:“你们今天看清楚了没有?那就是易将军……云****神啊……”声音里,竟然是说不出的崇仰。
“我站在后面,一点都没有看见呢……”另一个哨兵说话,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怅惘,“我啥也看不清……你说说,易将军长成啥模样?”
“易将军身高九尺,面黑如锅底,长髯足足有一尺……”又一个哨兵说话了,“他那端坐在马背上的模样,真是威风凛凛啊……”
肖凌听得士兵的描述,忍不住想要笑,但是看着杨景天的脸色,又生生憋住。
“可惜我们无法追随他了……”又一个士兵说话,怅怅然。
杨景天的脸色越来越黑!
“易将军打仗十多年,战无不胜……那是真的吗?”挑起话头的那个士兵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