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让皇帝陛下打一顿——甚至将脖子凑过去,让皇帝陛下给砍了。
“这些日子,尘做的事情,也实在太嚣张了。”风行烈恨恨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她只要做好自己的知县就够了……却偏偏为了所谓的天下,所谓的百姓,作出那么多不合规矩的事情来……”
林子陌仰起脸,淡淡笑道:“这事情——能怪尘么?换一句话,如果面对着鄯州乱局,他什么事情也不做,那还是我们心中的——玉同尘么?”
风行烈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才苦笑道:“是,你说的是。如果尘什么事情都不做,那就不是我们心中的玉同尘了——尽管我对她现在某些事情的做法,嗤之以鼻。”
说着话,车夫已经启动了马车,往前行驶过去。马车行驶相当平稳,两个书童小心翼翼的剪开了林子陌的后背屁股,给他上药。林子陌稍稍挪动了一下,说道:“后背上一点药吧——下面就算了。”
书童奇道:“为什么下面就算了?下面也挨了不少板子,都有血……”
林子陌蓦然红了脸,说道:“下面——等回家再说吧……”
风行烈却是向来大大咧咧的,从来也不曾注意男女之别,听林子陌说的别扭,当下说道:“可是因为这吟风手脚不够轻巧,让你吃痛了?所以不肯让他给你下面上药?要么我来吧……我上药,手脚一定轻的。”说着,人凑过来,就要上前帮忙。
风行烈这样凑上来,林子陌却是受不了,当下急急忙忙挪开了身子,说道:“不忙——不要紧的,不要……”屁股上却是微微一凉,却是林子陌轻手轻脚,撕开了他的裤子。
不想风行烈动作如此利索,林子陌浑身就像是触电一般,一下子就定住了。片刻之后才嘶哑着说道:“你……”
风行烈恼道:“你这样扭扭捏捏做啥?当初在那山洞之中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怎样……”
林子陌身子一颤,却是让风行烈手脚不稳,手中的药瓶在林子陌的屁股上撞了一下,林子陌身子本来就受了伤,这一撞是不得了疼痛,当下呲牙咧嘴,却不好大叫。
风行烈发觉撞着林子陌,知道林子陌疼痛,当下疾声问道:“痛不痛——谁叫你乱动的——你居然……当日在山洞里也没见你这样小家子气……”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山洞里的事情了。林子陌苦笑了一下,决定提醒一下这个粗线条的姑娘:“那是,风姑娘,你是男人。”
“那时我是男人?”风行烈怔了一下,身子却陡然像是触电一般,急急忙忙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现在我是女人……你……”一下子不注意,却将手上的药瓶顺手一扔,也不管书童接到了没有,就急急忙忙将头给扭过去,说道:“吟风,你给主子上药吧,等好了通知我一声。”
林子陌见风行烈如此做派,当下不由苦笑了一下。两个书童急急忙忙给林子陌上好了药,却见风行烈扯下了身上的衣服,说道:“给你主子盖着,虽然不冷,但是仔细受了风。”
等一切都完事,风行烈才将头转过来。看见林子陌趴在褥子上,那褥子上,已经是血痕点点,心中微微触动了一下,说道:“东门先生本来也没有安排你出头,谁叫你这样积极的。你又是这样的身份,皇帝陛下打起你来心中也狠,万一皇帝陛下心中狠下来,一口气将你打死怎么办?”
林子陌仰起脸,含笑道:“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我不出头,皇帝陛下今天说不定找不到发威的对象。那事情,或者就麻烦了。再说了——玉公子与我恩重如山,就是送了性命,也是甘心的。”
“就是送了性命也是心甘情愿——可是,你如果就这样送了性命,人人都会当你做忘恩负义之人……”风行烈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心潮汹涌,淡淡说道,“你这样也心甘情愿?”
林子陌微微一笑,说道:“风姑娘,你的豪气,堪称男子。但是你不知道,男子之间的交情,与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交情,是不相同的。”
“不同?有什么不同?”风行烈的目光,陡然热烈起来。
“男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林子陌的嘴巴,陡然笨了起来,片刻之后才说道,“男子与男子之间,只要交心,就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女子与女子之间,是做不到的。”
“女子与女子之间,就不能做到为对方赴汤蹈火?”风行烈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般,猛然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注视着风行烈,说道,“其实,你不知道,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交情,与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交情,并无二致。”
将头转向车外,声音温柔下来:“你躺着休息一下吧——不要拉下什么毛病才好。”
林子陌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面前的女子,今天的情绪变化比较奇怪。
御书房。皇帝陛下将面前的奏折扔给四个宰相:“吐蕃那边传来的消息——吐蕃好大的胆子!”
陆望远接过奏折,粗粗一眼扫完,心中已经有数,沉声说道:“吐蕃扎巴坚增,一直觊觎着我大兴中原土地。如今吐蕃国君,已经年老体衰。年老体衰而继位者还没有确定,扎巴坚增就急于立下功劳,所以才敢这样。”
陈亮宇看着奏折,好久没有说话。自从上次叛乱事件之后,皇帝陛下并没有将他撤换下来,但是他却已经沉默了很多。很多时候,他也只是不说话——只是充数而已。
皇帝陛下也很需要一个能充数的宰相。所以,这样的情形,皇帝陛下也没有过问。尽管也有多嘴的御史上书弹劾陈亮宇不作为。
另一个宰相,最年轻的宰相苏瑾,看着这奏折,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回皇上。扎巴坚增虽然觊觎我大兴土地,但是也还没有胆子与我大兴就此破脸,所以才派兵打着游骑的旗号。之所以动我大兴太子,却是因为误打误撞,并非有意。扎巴坚增虽然在我大兴鄯州犯下血案,却没有留下证据——我朝现在,也不好对吐蕃用兵。”
皇帝陛下眼睛看着苏瑾,脸上,竟然出现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说道:“依照你所言,我朝对于吐蕃的这次明目张胆的试探,竟然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了,是也不是?”
“皇上。”苏瑾脸色一白,他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脸皮薄,受不起皇帝陛下这样的嘲讽言语。当下说道:“皇上明鉴。如今形势,是我朝与吐蕃都知道两国关系不能善罢,但是两国都没有把握开这一战!我朝胜在地大物博,吐蕃骑兵,胜在骁勇善战——两国都没有把握开这一战,那么也就是说,我朝可以继续坐待战机!”
“可以继续坐待战机!”皇帝陛下的声音蓦然高起来,厉声说道:“朕的儿子都落在吐蕃人手中了,还要朕坐待战机?”
“皇上不仅仅是太子的父亲,太子也不仅仅是皇上的儿子。”苏瑾的声音恭敬无比,“而且,公主殿下既然已经得知太子殿下的确切消息,而且已经制定了营救策略,那么——太子殿下此行,定然有惊无险……”
东方啸鸣眼睛看着陆望远:“陆相之意如何?”
陆望远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臣曾听说,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既然太子殿下能无恙归来,而且现在宣战也没有必胜把握,那么为天下计,还请皇上慎重考虑。”
东方啸鸣其实早就明白。对于这个朝廷而言,皇帝与太子,象征意义超过皇帝太子本身的意义。即便换一个皇帝,换一个太子,这个天下也照旧能运转——所以,这群臣子们,对太子东方归元的生死,并不是太过关心。如果有必胜把握,他们或者愿意为东方归元受辱之事动兵。如果没有必胜把握,他们绝对会听任一国太子继续流落高原之上。
而且,这样的认知不属于一个人的,而是属于一个时代的所有知识分子的。
虽然早就明白了这一切,但是今天,这一切却是第一次赤果果的被撕裂了,呈现在东方啸鸣面前。
东方啸鸣脸色铁青,沉声说道:“如果朕执意要对吐蕃动兵,那……如何?”
四个臣子万万想不到皇帝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问出这样一句话。三个人的眼睛一齐看向陆望远,现在他已经成为四人之首。陆望远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皇上,臣等愿意劝谏。”
陆望远的口气很委婉,但是言下之意却很明白——那不是简单的“劝谏”,而是“死谏”!
只觉得心头一簇邪火冒上来,东方啸鸣简直觉得整个头脑都在轰隆隆作响。脸色由青转红,音调终于高了起来:“你们——心中,到底有没有皇帝,有没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