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背对着我的时候,不耐烦叫的名字,就是“李二牛”!
也就是说,这个李二牛,不是简单的守门,他是要等着,等那个家伙做好了欺凌弱女的事情之后,他接着去做!
那李二牛绝对是一个可以千杀万剐之徒,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同情!
只是——他说,是西宁县县令的侄儿……
却听见边上冷厉的声音响起,那是蓝十三的声音:“西宁县李县令,出身与江南大族。门阀并非寻常,怎么可能有你这等不孝子侄?连个名字都如此粗俗的,怎么可能是江南李家子侄?”
一句话落下,我沉声说道:“你这厮居然想毁了李家的名声,两罪并罚,不能轻饶——杀了!”
杀了四个士兵,又将一群小混混每人都杖责了三十。
几个侍卫带了几个被抓的人过来,其中一个士兵,据旁人供述,当日是他带着人刺杀了上面压着大家不许叛乱的将军的。而其他几个人,却是帮凶。当下当众查问清楚,杀了。
又有胆大的士兵,见此情景,直接上前告状,说起自己的上官,如何被其他乱兵杀害。索性就开了公审现场,将身上背负着人命案子的士兵,全都揪出来,查问清楚,以命抵命。
这样一通下来,下面的士兵,再也不敢对我心存不服了。
事情告一段落,当下根据现在的人数,重新编排队伍,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刑弃棋带着一群士兵赶到,当下就将主事的权力交给刑弃棋,让刑弃棋来主管此地军事。笑道:“现在此处,你的职位最高,你就暂时将事情管理起来罢!我毕竟是七品县令,来管这个,名不正言不顺……”
刑弃棋苦笑道:“大人您说什么?您想现在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要知道此处的事情,可不是我能镇压下来的,现在大人镇压下来了,这些士兵都是服大人了。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员副将,硬要我上台面,估计也上不了……”
我笑:“这等时候,可不是谦逊的时候!你赶紧管理起来,如果这事情传递出去,朝廷之中的那些腐儒,说不定又要上书弹劾我了——你先分派人,先将关塞守卫起来。我也要先回我自己的鄯城县,那里一群百姓,还不知惊惶成什么样子呢。”
刑弃棋一边在与我悄声说话,一边却是将下面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他是军中出身,当了十多年的军官,处理起事情来,可不像我这样手忙脚乱。更紧要的一条,我虽然读过不少兵书,但是却没有真正管过兵,军营中的事情,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幸好有刑弃棋在。
当下将一群士兵安排了一半人回城外大营,四分之一却去了关塞巡逻,还留下四分之一,守着这个城池。
事情处理好,当下就回了知州衙门。忙碌了一天,才想起未曾用过中饭。好在蓝十三等人,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居然上街面去,找了两个妇人,做好了饭。当下就坐下来。一群侍卫是与我熟络惯了的,当下也不分主仆尊卑,大家坐下来只管用饭。倒是刑弃棋,对着几个护卫多看了几眼,人是坐下来了,但是显然很不适应。
正在用饭的时候,却见一个少女,娉娉婷婷从后面出来,拎着一个食盒。原来就是那个廖英莲的丫鬟。那丫鬟上前,行礼,说道:“我们小姐知道状元郎今天事情极多,定然没有时间吃饭,即使能吃上饭,也定是粗粝之食。我们小姐亲手做了几味菜肴,还请状元郎不要嫌弃,好歹比街面上买来的士兵们做起来的精致一些。”
竟然不等我回话,径直就上前,竟然极其熟练的将食盒打开,将菜肴一味一味,都陈设在我的面前。
那丫鬟现在表现,竟然是落落大方,与之前的惊慌失措,判若两人。我不觉对这个丫鬟,多看了两眼——记得当时在床上,她是被剥光了身子的。不过半天功夫,就恢复过来了?
一群人都住了筷子,看着那丫鬟。那丫鬟布好了菜,对我再度躬身,蓦然之间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我们小姐的心意,状元郎不要辜负了才好。”
我含笑道:“多谢小姐美意,只是小姐的心意到底是什么,下官却不是非常清楚……”
一桌子人都不觉莞尔。那丫鬟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跺脚,逃也似的进去了。
蓝十三首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说道:“大人——什么时候都没忘记惹下一堆风流债!”
他是知道我的女子身份的,所以这笑起来,特别猖狂。其余几人虽然不清楚,但是听蓝十三笑得猖獗,又与我熟络惯了,知道我不会追究,当下都微笑起来。杨三笑道:“好在大人只有一个妻子,如意夫人又是最贤惠不过的,这事情也不难处……”
另一个侍卫笑道:“难处,好生难处!天香楼有位游紫怜姑娘,那是眼巴巴想要嫁给大人做小妾的,那边裁缝店里还有一个冬儿姑娘,这些年也长大起来了,女大十八变,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些倒都还是好说,难说的是京中宫里有一位,风大人……”说到这里,先住了嘴。这些侍卫与风行烈交好,倒不好意思背后笑话她。
刑弃棋倒是不好如此猖狂的笑话我,不过看着我,眉梢眼角都是取笑的意思。
杨三笑道:“能人无所不能,就是女子多了两个,大人一定能应付过来的……”
一厅子人都在笑话,却听见外面脚步声动,却是外面的守卫,疾步进来,说道:“大人,西宁县与其他几个县的县令,要来见您……”
说话的功夫,急冲冲的脚步声就直接进来的。率先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官员,帽子歪斜在一边,衣服上也满是尘土,厉声叫道:“玉同尘,你好大的胆子!”
我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三个官员,一群护卫,还有几个士兵。含笑拱手,说道:“各位大人来了?”三个官员,都是鄯州地方的县令。率先闯进来的那人,却是西宁县县令李无锡,当日在鄯州城叙职的时候见过一面的。另外两人,一个姓舒,一个姓杨。当下拱手,说道:“李大人远来辛苦。两位大人辛苦。”
西宁县与鄯州,也不过七八十里路。虽然比鄯城县稍微远了那么一丁点,但是这位县令,来得也太及时了一点——另外两位县令,我倒是不好去腹诽他们。
昨天与独孤英寒将事情敲定之后,我也曾派人连夜送信给附近几个县令。当然不好将我与独孤英寒合作的协议说出来,只是告诉他们鄯州发生兵变而已——事实上,即便我不说,这些县令,必定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本来是想,几个县令凑在一起,在朝廷官员圣旨还没有下来之前,可以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应对知州猝然死亡之后带来的权力真空。只是没有想到,等这些县令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将事情都摆平了。
心中不由微微冷笑,是的,也怪不得这些县令老爷,谁知道这些兵大爷还有独孤英寒会怎么对付莽撞前来的县令们?说不定一刀一个杀了。所以这些县令们动作迟缓一些,等得到鄯州城平定的确切消息之后再度赶来,这是应当的。
李县令看着我,胡子发抖:“玉同尘——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过是七品县令,你居然越位管理士兵,甚至当众杀人——还杀了……”
李县令这么激动,我倒是纳闷了一下。随即想起,莫非那个李二牛,真的是李大人的族人?当下含笑道:“李大人,您也知道,鄯州城里一团乱麻,下官第一个赶到,知道不杀人不能平定乱局……”
“你这个——玉面阎罗!你居然当街杀人——你不过是一个七品县令而已!这鄯州城的事情,要论年纪,论资格,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居然……”
这个李县令是一个糊涂包。几句话反反复复说不清楚。
我含笑拱手:“李大人,您是指责下官不该来此地管事?下官是该等到这鄯州城里,被乱兵烧光了,被乱兵杀光了,被乱兵抢光了,才能姗姗而来?跟着李大人,看着李大人大展神威,将一座空城一座死城,收拾得妥妥帖帖?是啊,按照资格来算,诸位大人资历都比下官长,当县令的年限也远远超过下官,下官的确是不该呆在这里的……出头管事的,应该是李大人,是也不是?”
吵架?我不怕。一番话夹枪带棍的,比李大人一番话,利索多了。
说完了,又笑:“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居然站在饭桌前与诸位大人说话,的确是太不讲礼貌了一点。诸位大人,请到前面官厅——哦,下官不是此处主人,李大人才应该是此处主人,如此邀请,似乎有些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