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凝视着我,轻轻的问:“你不能躲么?”
我苦笑着摇头:“只要我心还在天下,我就没法躲。”
香墨的声音很郑重:“那如果有一天,吴王殿下要杀您,你怎么办?”
我怔了怔,片刻之后才说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香墨抱着我,失声痛哭。
我推开香墨,抹干了眼泪,笑道:“香墨,你现在这么早哭作什么。到时候再哭也来得及。”
香墨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到底要与吴王殿下做什么?”
我轻轻笑:“做好吴王殿下的参谋……既然当初答应过吴王殿下,要给吴王殿下干事,那么我就要担当好这个角色。”
“怎么送信呢?”香墨的眉头又皱起来,“地方官员结交藩王,那可是大罪。皇帝陛下才警告过,你不能与吴王殿下交往……”
“简单,我根本不打算欺瞒皇帝陛下。”
轻轻笑着,修好了书信,顺手将书信丢给香墨:“你帮个忙,就这封信的内容,转成写给皇帝陛下的奏章内容。”
香墨接过书信,还在忙碌,却见前面欧阳毅匆忙走进来,对我说道:“公子,那黑石山又动手了。今天杀了三个过路的客商。”
我跳了起来:“这么频繁的杀人?前后三桩案子,间隔不过两天三天!”
欧阳毅苦笑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毕竟公子你来这个鄯城县,先杀了几十个通盗的官兵,他们黑石山若是没有表现,那才叫怪事。”
“下马威?”我往外走去,“我也想借助他们来立威呢,哼哼。既然有了玉面阎罗的名声了,我总要对得起这个名声。”
欧阳毅匆匆跟上,“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你先去将东门先生请去后院小亭上,咱们好好合计合计。香墨,你先将手上的奏章放下,先给我拟一封信,写给鄯州将军的。鄯州将军大人收了我一幅画,总要有点表示……我要向他要几百兵,他总不会舍不得吧?”
一连串吩咐完,人已经走向了后院小亭。不多时东门与欧阳就一起来了。看着东门,我劈头就是一句:“东门先生,黑石山地形复杂,不知道强盗具体位置,怎么办?”
东门怔了一怔,说道:“暂时也没有办法,除非……”
我笑了笑,说道:“除非用钓鱼的办法,是也不是?”
东门苦笑道:“正是,原来公子也想到了,除非用钓鱼的办法。可是用钓鱼的办法,这个鱼饵一定要智勇双全,而且鱼饵的配料,一定要丰富。计谋很简单,操作起来难度却太大……”
我笑了笑,说道:“鱼饵的问题,我来解决,鱼饵的配料问题,先生来解决,如何?”
东门飘雪看着了我,突然扶着桌子站起来,说道:“哼哼,想要用自己做鱼饵?不行!”
我与东门说的,是这样一个计划。我计划拿自己充当客商,带着一群人路过黑石山强盗的地盘,将强盗们将东西给抢过去。人么,好好与强盗合作,让强盗将我带上山去。认准了地形,再跑下来,带人杀上山去。东门是聪明人,我只说了“钓鱼”两个字,他就听懂了。
欧阳毅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公子想要自己做鱼饵,让盗贼将你抓上山去,然后看清楚地形,再跑下来?不行,你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当初你将香墨扔给我……”俊脸却蓦然一红,随即将红晕收起,说道:“我被先生狠狠骂了一顿,这一回,如若一定要一个鱼饵,那就是我。”
我笑了笑,说道:“你轻功不如我。”
东门冷笑了一声,说道:“轻功不如你又如何?几天公审,你的面目,早就人尽皆知。欧阳毅还好一点,虽然也曾公开露面过,不过都混迹在一群衙役士兵里面,人家看着也不会太在意。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瘸子,鄯城县也人人认得了。你若是想要充当鱼饵,小心鱼儿一看见你就先杀了痛快!你还想要好好看地形,好好记路径?没门!”
东门的笑话,倒也有些道理。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欧阳轻功不行……”
东门看着我,好久才笑着摇摇头,说道:“公子,你什么都好,就是文人气味太重。”
我怔住:“文人气味太重?”
东门悠然而笑:“公子可知道做官的策略?要做官,必须学会用人。必须知人善用,将能用的人用在刀刃上,公子事必躬亲,虽然能叫人感动,虽然能让下属感激,然而却不给下属机会,不让下属表现,不让下属进步……这怎么算会用人?”
我完全怔住。东门说的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在当班主任的时候,我也尽量将机会让给学生。不过,前提是没有任何危险的事情。
而现在,有危险的事情,万金油教师的头脑就发热了,就一定要自己上——那是当万金油教师时候养成的不好习惯。
东门见我沉默不语,当下笑道:“在下说话太过。不过公子,您身为上司,就不该轻身犯险。因为你是主心骨,万一有意外,大家大乱,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被东门教训了一顿,心中却是感激,当下连连称是。眼睛落在欧阳毅身上,想着危险,又迟疑道:“欧阳智勇双全,只是此事……”
欧阳毅朗声一笑,说道:“公子难道是看不起我不成?想当日在庆州城外,我也曾射杀数人,当日公子也曾亲眼看见!如果不是有同案需要保护,当日或者能多杀几人也未可知!”
欧阳毅的豪气感染了我,当下笑道:“你既然主动请缨,难道我就信不过你不成?不过一定要小心!否则……”眼睛飘向书房方向,轻轻笑道:“有人要伤心!”
欧阳毅蓦然怔住。
我看着东门飘雪,笑道:“主鱼饵现在有了,东门先生,您就帮忙打算一下给鱼饵配些料子?”
东门恨恨道:“我就知道,我当年偷偷攒下几个钱,你就帮我非花光不可。天下焉有是理?我帮你办事,还要花我的棺材本!你就不会想办法,自己去挣俩小钱?”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挣钱的法子,我倒是有些。只是现在还忙着,一时派不上日程。您放心,这俩小钱,我一定给您连本带利全还上……”
东门干笑了一声,说道:“公子,我还能催债么?您都从我这里挖了多少钱钱去了……”
黑石山上。
首脑叶自成,正对着一群小喽啰大发脾气:“要做就要做大的!这样小打小闹,不能将玉面阎罗给引上山来!只要他能带着人上山来,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边上的军师陈彦,摇着扇子苦笑道:“大将军。现在看来,这个玉面阎罗,并非一个轻举妄动的人。你看他来到鄯城县,并没有一味好杀。原先鄯州将军要杀,他止住。他自己按照法规来杀。杀出了一个阎罗王的好名声,却也将整个县城的所有小混混都震住了。再结合之前听闻的种种故事,这个阎罗王从一个青楼小厮混到了现在的位置,一路看起来莽莽撞撞,却是一帆风顺,居然混成了一个大六首,这就不简单了。这个阎罗王,应该算是一个有计谋的人。现在黑石山占据绝对优势,他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应该还会忍下去。”
“还会忍下去……”叶自成拍着龙椅——是龙椅,不过是山贼自己做的,粗糙了一点而已——“难道就这样耗着不成?与这个阎罗王耗着,我们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山上?”
“大将军……”陈彦沉思着说话,“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叶自成冷笑道:“有什么不当说!有屁就放!”
“大将军……是该到考虑投诚的时候了。”陈彦迟疑着说话,“趁着现在,大将军与玉同尘还没有真正破脸……”
“投降?”叶自成厉声说道:“你这是一个军师该说的话?”
陈彦认真说道:“在下曾多次说过,大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是出关投降了吐蕃人,就是投降了朝廷,总要有个选择。之前朝廷对大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鄯州将军无能,又忙着贪污收受贿赂,只管守着关口就是了,关口里的盗贼,根本顾不上。”
叶自成睁着眼睛看着军师,说道:“现在也不是一样,鄯州又没有换将军。不过是鄯城县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做县令而已。”
“问题是这个少年不是常人。”陈彦苦笑道,“这个少年是科举历史上的第一个大六首,而且是深得皇帝宠爱的。”
“能考试的不一定有用。”叶自成冷笑道,“考试考出来的迂夫子,咱见多了。”
“能考试的是不一定有用,但是这样一个能考试的少年天才,得到皇帝宠爱的少年天才,是一定有人会帮衬的。鄯州将军就是再忙再顾不上,也不能将玉同尘搁在一边不理睬啊。”陈彦苦笑着解释,“将军再闹下去,即便鄯州将军顾不上,玉同尘也能向附近州县请求援助,甚至向朝廷求援……朝廷一定会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