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云也跟着笑眯眯的道,“是啊!是啊!其实我们都是老实人!所以,”她慢慢的磨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小声的道,“随风,你还是会帮我们做饭的,是不是?”
随风冷冷的看看她,再冷冷的看看我,眸中已然现了一丝暖意。许久,终于淡着声道,“那么,就让桔梗开花!三日!你能做到么?”
我挑高一边的眉头,好胜心一起,遂应下他的挑战。“是!遵大少爷旨!”
此时正是桃花尽开之时,桔梗只是含苞。我轻轻一笑,遂命奴人在院子里头挖坑。再加以柴草,直燃了三日三夜。外头红雷满天,院子里却是温暖异常。
这一日清晨,我三人起身,却见满园桔梗开了个遍地都是。逐云笑得合不拢嘴。我却只是不语。独自打着红伞,伸手,摘下一朵紫色的花儿,簪于发间耳后。抬眸望天。唇角略掀。这满天的红雷,也应该住了吧!
身后有人!那人分明就在看我,可他却并不走近。我一怔,浑身如同芒刺在背。
挑了一束最大最美的桔梗,我似是终于满意了,脚步轻快的回主屋。将花以花瓶养着,透过窗户,远远见着那人一身的红衣,虽然看不清面目,却仍是感觉到他无尽的妖惑。
他的身段极美,发色极黑。长长的披着。虽然看不清眉眼,却也能看到那人胡须的垂得极长。几乎看不到下颌。我一笑,原来是个老头儿呀!
逐云手里握着桔梗,跳啊跳的,跳到门口,见着他一动不动的立着,似是惊住了,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胖胖的手指着他,大声的道,“妖!妖怪!”
我不由的翻白眼,我的好女儿,人家不过与她一般着了红衣,怎么就成了妖怪了?
男人不动,也不低头看她,眸光只是一味的扫视向我。似是能把这个窗户看穿一般。
我家女儿何时曾受过这般的忽视薄待?自是不甘心的走上前去,想抓他的衣角,却被他一个侧身避开。
“喂喂!妖怪!你好没道理!没事你站在这里干嘛!喂喂!你在看什么!你不喜欢桔梗吗?给你一朵啦!快来拿呀!”我家小团子笑眯眯的奉上大朵紫色的花儿。
他不说话,依旧不理她,许是被她吵得不耐烦了,霍的一个拔身而起,立于院墙之上,仍是维持那个不动的姿势,远远的看向我。
他在看什么?我不由的疑惑。难道我的头上粘了虫?对镜自照,镜中人一身深紫的衣衫,耳后簪一枝同色的桔梗,再简单也没有!发上也未见有虫。
他这般的动作,似是终于惹恼了我家八风打不动的随风。只见他慢慢的行至他的对面,抬起高傲的头,与他对视。可他依旧被来人忽视!
“你是何人!在此是何居心!”随风冷冷的开口,声音虽是童稚,却有着一股浑然天生的威仪。那人似是终于注意到底下一个火红的肉团子,淡淡的扫他一眼,再度将眸光调向我这处!
另一个肉团子缓缓的移近,两团人影排立一处,想挡住他看向我这里的目光。却奈何自己实在生得太矮!
“你很嚣张哦!见到这么可爱无敌的我们,竟然看都懒得看一眼!还有,本小姐很脏吗,想碰你一下,你就跳得那么高!显得你轻功有多好吗?你少无聊了!说到轻功,你能有我家姐姐的高?将来我二人也会超越你!”逐云跳啊跳的,极力想引起他的注意。却并不成功。
我趴在窗户边上,隐住脸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三人。
随风看着他许久,终于缓缓的吐出三个字来,“登徒子!”
我呛咳了声,掩唇要笑不笑的。见他如是说,逐云也跳啊跳的开始骂起来,“登徒子!登徒子!就想着看女人的登徒子!啊啊!错了!分明就是老头子!你看那胡子长得!比我的头发都长!不是老头子是什么!虽然这老头子是比旁的老头子看来清秀一些,妖惑一些,可总而言之,有胡子的,就是老头子!”
“白头发才叫老头子!他的头发不白,虽然有胡子,可看来很漂亮。”随风抚着下颌,研究的看他。
“啊?白发才不叫老好不好!白发也能白得很好看的!你没见……”话到此处,她便又啊了一声,因为,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动了!
他回头,跃下围墙,一个闪身,便这么消失不见了!
他二人互看一眼,随风倒是没甚反应,反而是逐云,基本上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跳啊跳的,委屈极了。“这人怎么这样!没见本姑奶奶这么可爱么?竟然就这么无视了!气死姑奶奶我了!”
我家小姑奶奶气死了,大少爷也气得不行!他二人的面色很难看,气哼哼的回到屋里,见着我便对着我告状。直道为何姐姐不为他们报仇。
我冲着他们一笑,就事论事的道,“从头到尾我看得真切,好像应该报仇的不应该是你们,应该是他!好端端的,一直骂人老头子,妖怪!这么骂法都没有恼你们,风度之好,前所未有!下次见他,一定不能叫他老头子,更不能喊妖怪!”
逐云小嘴儿一扁,委屈的道,“那要叫什么?”
我一笑,颠倒众生,“自然要尊为老爷爷!”
他二人不自然的应了声。互看一眼,挫败着不说话。
此时,莫忧打了伞,慢慢的行来,三日以来,这是他头一回到此处来。见着我三人一起,面色黯了下,淡着声道,“先前听人说你在此到处挖坑,我还道何事,今日一来,竟是把所有的桔梗都催得开了!”
我冲着他一笑,偏转过头,露出耳后的紫色桔梗。他看着我,白净的面皮一红,赧然的将眼移开。轻咳一声,犹豫的道,“刚刚!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我看着他眨眼,指指门外的桔梗,“桔梗花,返季节开放!这算不算?”
他的面色一松,却仍不放心的道,“除了这,就没别的了?例如说,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我眯眼摇头,“我不曾出去,要看到,也是两个肉团子!来!肉团子!你们的便宜老爹来了!来喊人!”
他二人摆出一色不信的表情,冷冷的看他,“便宜老爹!”逐云淡淡的应酬了句。已经不复之前对他的热情。
随风皱眉,淡着声道,“我叫不出口!连这个人在内,我们的老爹已经超过了十个以上!全是打着姐姐主意的!”
他一句话,便把莫忧的脸窘得通红。他哑着声道,“你怎能如此说!好好的,我怎会乱认儿子!”
我差点喷笑出来,“莫王爷莫要与小孩子计较,因着之前失了记忆,孩子们又问得紧,碰着识得我的人,我都要询上一番,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何人所有!问得久了,他们便似是同情起我姐弟三人来,一个个的对我们说,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便也有了这一说!”说得此处,我轻然一笑。
他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再轻轻垂下,“我明白!这些年,你受苦了!这些年,战柔与白玉虎时常有提到你的事,原来你之前的十八岁大去之事,都是真的!你去皇城,竟是为了解血蛊!从她们口中,我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若然不是有颗温暖的心,你怎么能在那样绝望的情况之下,把她们都救出去呢?只是当时我见你撒的谎已经太多,多到我根本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不是。才会对你有那般的误解!”
我没有很受苦!我快乐得不得了!我眨眼,再眨眼,淡笑道,“王爷说的事,我已经全然忘记了!既然是不愉快的往事,便没有必要再想起来。”
他的眸子里头透着一丝绝望的悲伤,那抹悲伤那样的明显。让他整个人看来生动极了。
“这也是所以,他二人见着我,便问我是不是他爹爹的原因,是么?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啊!”怎么过?快乐的过!逍遥至极的过!
“因着没有之前的记忆,我倒觉得很不错!可就是亏欠了他二人,要是初时不是喝着我的奶水,又与我长得极似,我当真以为他二人不是我的孩子!所以,他二人说要什么,我自然是不会拒绝!”我淡笑如风。平淡无波。
“之前炬国之人都以为你已经大去了!当年,我几人赶到炬水爆布边,皇上一人一马,立在炬水,只告诉我们,你跳下炬水了!雷洛不信,说要下炬水去寻,叶悠然也自不信,说是说好十八才死,怎么可能便这么走了!皇上震怒,直道你身中血蛊,当与他同生共死,说你不能过得十八,是想咒他死么?你知道,咒皇帝死是多么严重的大罪。当时皇上差点便斩了叶悠然。叶悠然则不惧不怕,大声的道,就是因为你身中血蛊,才会活不过十八!因为当年血蛊种的位置不对,你的生辰也晚了两个月!是以,血蛊不是保命,而是催命!纵是那时你跳炬水而不死,十八之时,也必死无疑!皇上当时的脸色很可怕,过得许久,才终于摊开掌心,哑着声道,血蛊已死,所以,她也已经大去了!说了那句之后,他便晕死过去。醒来之后,便赦了叶悠然之罪,叶悠然却也誓言终生不见新妃叶容然。那之后,雷洛也跟着离去。至尊他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年,也不愿回宫,便在凤山里头住着。皇上不知道突然又怎么了,便弄了这个奴制出来。一年之后,本来收敛得一些了,哪知道去了一回炎国,回来之后便更加变本加厉,以致现在弄得这般!”他侃侃而谈,颇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