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脸上也显出一丝慌乱,雅奴瞄着她的脸色,即使手心痛得发麻也不敢减半分力道地往小丫鬟脸上招呼,掌下细嫩的脸蛋早已被打得红肿不堪,银针划出的血痕交错,看得人手脚发冷。
震耳的爆炸声,回音阁主建筑体的一面墙壁被轰开,灼热的气流与冷风对撞,形成急速运动地气旋。气旋的中心,端木渊怀抱着用白袍包裹的人儿冲了出来,散落的墨法飞扬纠缠,身上的白色中衣未染半点炭色。楼阁在他身后轰然倒塌,储水池的阀门被打开,清流强势地冲进火场,来世汹汹,不顾死活。鹤羽手一挥,幽兰苑一侧,侍卫引来王府内湖的水,尽数倾泻而下,前后路封死地将火势逼近死角,侵灭。白烟缭绕,其中是刺鼻的焦味,两座精致的庭院不复存在。
端木渊没管动了私刑的倾城,看了眼独孤兰,示意鹤羽派人好好照顾,随后抱着怀里的人,转身朝自己的寝殿走去,眼角瞥见不远处廊下的剪影,脚步微顿,心绪烦乱地离开。
还真是耗资巨大啊,不过不及火烧阿房宫的壮丽悲恸。我抬手顺了顺眼前的乱发,很有兴趣地看面部表情扭曲的倾城王妃濒临暴走。死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正剧转眼就成了晨间新闻,可看可不看地鸡肋,果然还是应该死一两个重要人物才能激起观众的掌声。端木渊,那些时间足够你死几回了。
“咳,咳咳咳……”
侧颜看了眼长廊另一侧的两位美人,勾起了唇角,某人发间的那朵银莲花看着真顺眼。镇南大将军的女儿独孤兰,芬芳阁花魁音若,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厉害关系,凤飞阁离得也不远,怎么偏偏烧得是回音阁和幽兰苑。我缓缓起身,迎上匆匆行来的一群人。鹤羽领头,四名奴仆抬着一方小榻,其中躺着昏迷的独孤兰,四名丫鬟随侍,一名大夫带着药童跟在最末。
“等一下。”一手扶住小榻边沿,懒懒启音。飞天身形一错挡住一名奴仆,另三人也被迫停下。抬手解开披风上的暗扣,手臂一抡,带起肩上的‘夜幕’,比起夜空还要黑暗的颜色舒展开来,幽浮一般荡漾出翩然的弧线,纯白色彩对比着暗黑,猝然分离的一刻,‘夜幕’落下,将染了污迹的湛蓝色彩覆盖。执着披风边沿温柔放下,我摆摆手,飞天晃回我身后,鹤羽看我一眼,带着小队继续前行。
“主子,那件‘夜幕’就这么送她了?”飞天有些心疼地看着走远的队伍,那件‘夜幕’很适合她家主子。
“你喜欢?”怎么不早说。
“一般。”实话实说。
“改天送你件‘白昼’。”低档的都是用来送人的。
“好。”她家主子是富婆,金砖银砖能铺满整个渊王府,那边的看什么看,没见过有钱人玩低调啊。
玄黑展开的一瞬,其下的纯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有些人一眼惊艳,再看却只觉平常,有些人感觉奇怪,王府了何时多了这号人物,有些人收起满脸戾气,倾城就属于这一种。
“白公子。”音色甜美,却也不失威仪。
我侧目看着款款而来的渊王妃,昔日的西域明珠,除了********,她似乎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不过,那束栗色的波浪长发的确不错,哪天也帮曲洛弄个一次性的,美死他。
“白寒拜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给你个面子。
“白公子无需多礼。”
谢谢,等得就是你这句话,我也没准备行多大礼。
“后园走水,叨扰了公子的清静,还请公子见谅。”倾城笑得淡雅,听闻白寒公子喜好风雅,这样含蓄的笑容,配上这张倾城倾国的脸,定能让他拜倒。
“无妨,倒是这更深露重,夜凉如水,王妃娘娘应多注意才是。”
倾城素手轻掩嘴角,眼眸流转间柔情似水。
“多谢白寒公子。”
我默默地望着倾城的脸,恍若纯情的少年,眼神中是无法掩饰地爱慕,直至绝色的脸孔上浮出羞涩的红晕。我才惶惶然收回眼光,一声微弱的叹息,音量足够飘进倾城的耳朵里,似乎是在为自己那刚刚萌芽却注定不能开花的爱情哀悼。
“白公子?”幽幽的一声,似乎也带着无法言说的苦衷。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微笑地再次看向倾城:“在下近日求的一本曲谱,想要作为回礼送给娘娘,还请娘娘笑纳。”
倾城长舒一口浊气,眉开眼笑的谢过,这夜,终于有一件让她感觉舒心的事了。
我慌忙错开眼光,轻道:“那,在下先行告辞,至于曲谱,还要劳烦雅奴姑娘亲自跑一趟。”
转身‘逃’离,脚步带着不自然地强制节奏,背影显出难言的落寞。倾城心情大好地招呼自己的丫鬟们摆起架子,以为自己是大景的皇后。
“娘娘,这些丫鬟怎么办?”雅奴瞥眼几近毁容的几个小丫头,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死了没。”
“回娘娘的话,还剩一口气。”
倾城柳眉轻挑,笑道:“扔这吧,等她们的主子醒了,自己来领。”说完,倾城带着自己的丫鬟们趾高气扬地离开。
人群散去,各怀心思。
两幅画像放在我面前,一幅大气端庄,画风严谨,流畅的线条和高贵的配色,俨然是宫廷画师的手笔,一幅清淡秀雅,颇有灵气,变幻的色晕,利落的勾勒,将画中的人儿描绘地活灵活现。两幅画像中的绘着的女子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拥有同一张脸的两个人,不同之处,除了气质便是那眉心的一点朱砂。
“猜猜,哪一个音若?”曲洛抛给我一记媚眼,眼角一朵紫玉梨花,搭配着那一身的紫霞缭绕,玉梨香魂。
指间划过美人脸,点过眉心的一点,顺着秀气的鼻梁滑落,抚上水色的唇瓣,懒懒地抬眸看着曲洛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音灭,手指已然落在另一幅画卷上,少了眉心的嫣然,失了一点精魂,两个人,一张脸,不同命。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点讽刺,离和孟莲,或许都是悲剧。
“答对了。”曲洛蹭我身后,双臂自然地环住我。
我微侧头斜睨着曲洛,微挑的眼角,和着一朵玉梨花,恍惚了流年的美丽。
“怎么看,还是我们家曲洛比较漂亮。”
曲洛凤眼微眯,越显妖娆媚人,一丝精湛自眸底滑过,唇角明明带笑,却是一反常态的认真。距离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能感觉到睫毛尖轻轻滑过眼角的颤动。轻浅的吻落在额角,温软的触感,一如记忆里的温度。笑意带弯唇角,眼睫压下情绪,呼吸间是曲洛身上的香味,名为‘洛神’,是我送给他的独属于他的香,温暖如神却也悠远到不可触摸。
曲洛放开我,一手挑起音若的画像,玩味道:“音若原本叫李莺莺。”
李?左手不自觉地握紧,过长的指甲嵌进掌心,有些刺痛。再看向那点朱砂,无意却也忍不住地轻叹,至于为谁,不得而知。
“那个李家的人。”
“对哦,就是那个李家的人。”曲洛笑意更甚:“李莺莺的父亲和丞相李思德是堂兄弟,一族宗亲,虽不在朝为官却也是书香门第的人家,至于她为何沦落风尘,小白怕是已经猜到了吧。”
“你说。”视线转到窗外,入夏了,可是似乎还是会感觉冷。
“那得从这女子开始说起。”曲洛放下音若的画像,右手中指似无意地点在另一幅画像上女子的眉心处,遮盖了那点嫣红。
轻勾起唇角,故事一向是越长,越曲折,便越悲伤。
“这画像上的女子名为李惜,是李思德的妹妹,与当朝太子的母亲一同入宫,因深得景帝的宠爱,入宫不久便被封为皇后,也就是那位过世十年的李皇后。十年前……”
曲洛说得很淡,重点不过是一场三角恋爱,一段宫廷野史。男主角是景帝端木泷和渊王爷端木渊,女主角是李惜。内容多少有点恶俗,不过是作为端木泷正妻的李惜与带着荣耀归来的端木渊一见钟情,美女爱上英雄,貌似是条定律,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貌似也很平常。可惜美人成了难耐深宫寂寞与小叔子偷情的红杏,英雄成了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作为丈夫和兄弟的男人成了不折不扣的傻瓜。只是,能当上皇后的女人,被端木泷宠爱的女人会难耐深宫寂寞?被称为大景战神的男人会摆出第三者的姿态?在皇位上晃悠了几十年的男人会是个傻瓜?深一步,也是沦陷。
扯上了政治,谁又能在陷落一条腿的情况下笑别人陷落了两条腿。十年!‘十年前有人说过’,‘本王曾经与一女子相爱,在十年前’,端木渊说的应该就是李惜吧,而李惜应该也是爱端木渊的,至于端木泷,恐怕在他的心里除了天下就是李惜了吧。很难说,这是一场以权力斗争为背景的爱情剧,还是一场以爱情为辅线的政治剧,或许只是场悲剧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