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寰无力地靠进椅子中,五年,他将仇敌赶尽杀绝,也将自己欠下的债务……还清。他建立天下楼统领江湖,他与太子结盟。五年,他未能去药王谷看她一眼,他害怕歹人因他而伤害她,除身边亲信无人得知天下楼主心中至爱红颜。他拥有了很多,他站得越来越高,却感觉离药王谷的白菡萏越来越远。
“楼主。”
落尘寰抬头看着跪在堂中的黑衣女子:“飞天,起来吧,有菡萏的消息了吗?”
“禀楼主,还没有。”飞天言语中满是自责:“楼主,请惩罚飞天。”
落尘寰沉默了会,摇了摇头淡道:“惩罚你,菡萏会心疼,罢了,起来吧。”
“楼主,飞天知道主子疼飞天,主子被渊王带走都是飞天的失职。请楼主下令让飞天潜入渊王府救主子。”
“暂时,什么也不要作。”
“楼主”
“滚。”落尘寰语气轻冷闭上眼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楼主,飞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主子,飞天不会坐以待毙。”黑衫利落而去,飞天第一次违背了天下楼的命令。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那么不经意种下了缘,对于天下楼飞天会致死效忠,对于主子,飞天会愿意付出一切,落尘寰帮她报了仇,救了她的命,但是她帮她重新做回人。
“做本王的女人如何?”
“噗……”我直接将口中的茶朝对面的端木渊喷去,端木渊剑眉一挑,锦袖扬起,将烟雾状的水珠尽数扫去。我执起腰间的丝帕装模作样地拭着嘴角的水渍,隐去泛滥到唇边的笑意。
“什么意思?”端木渊隔着八仙桌冷冷地睨着我。
“王爷姐夫不喜欢菡萏昨日帮你选得王妃侍妾吗?”我拈起一块桃脯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又甜又酸。
“你的意思是要做本王的王妃,哼,白菡萏,你的要求未免高了点。”端木渊牵起唇角,冷笑,深紫的瞳中带着些微嘲弄。果然是喜欢动左边的唇角,难怪左边脸比较好看。
“兰妃娘娘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大景国军权有一半在王爷姐夫你手里,另有三分之一在镇南大将军手里。既然镇南大将军有意拉拢王爷姐夫,王爷姐夫又何需推辞,立兰妃娘娘为正王妃无疑更能巩固王爷姐夫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镇南大将军的权势会威胁到本王吗。”端木渊眼中多了丝不屑。
“楼兰国虽为小国,但其位置为西域经商要道。楼兰商人足迹遍天下,为楼兰国积攒了很多千金难易得宝贝。倾城公主此次与王爷姐夫和亲定会带上极丰厚的嫁妆。”
“你的意思是本王缺银子,泱泱大景怎会窥见小国财富。”端木渊眼中更多了抹鄙夷。
“那二十五位挑选出的侍妾姿色都属上层,其中更有一笑倾城,国色天香之容貌。”
“你的意思是本王府中缺美人吗?”端木渊不悦了颜色。
王府的桃脯果然比较好吃,我又往嘴里丢入一块,卷起舌尖细细品味。
不合拍啊!我和端木渊的理解能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费了那么多口水简直是对牛弹琴,哎,明明是为了他好,偏偏对我生出这么多指责。
“白菡萏,说话。”端木渊长臂一伸,越过整整一张八仙桌,钳制住我肩胛。
‘咯噔’我的肩骨很配合地呻咛了下。
“说什么?”我看着我可怜的肩骨默哀。
“本王会封你为侧妃。”
是恩赐吗?为什么说得好像在妥协,像我逼着他娶我做王妃,迫于无奈他只能给我个侧妃的头衔。我细细地研究着端木渊眼中的神色,深紫色的瞳还真的是很美那,仿若蝴蝶翼鳞,每一片都能反射炫目光辉。
“白菡萏。”
端木渊直接把我的神志吼回来,我的,可怜的,耳膜。
“恩,哦,我有婚约了。”这个的的确确是胡诌,我是不是看起来很老,为什么最近那么多人要帮我找对象。
端木渊松开我,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端木渊端起面前的羊脂白玉鎏金茶盏,茶盖微启,水汽潺潺模糊了俊颜。
“菡萏即使说了,王爷姐夫也不会认识的。”难道你会好心地帮我备嫁妆。
“未曾听闻你有婚约。”
“菡萏离家八年,甚少和家中联系。这婚约是呈师命而为之。”
端木渊托着茶盏,茶盖与茶杯激烈地摩擦着‘嘎嘎’作响。
“谁?”端木渊双目牢牢锁住我的脸。
“洛阳城金家二公子。”我说得正气凌然。
“当真?”微眯的美目满是怀疑。
疑似幸福的笑容灿烂了面庞,手指滑进里衣掏出一块半圆形白玉,带着体温的白玉泛着莹莹紫光,温润剔透。虽是小小一块却将周围一切光辉都比了下去,我将小小的白玉放在掌心细细摩挲,努力地表现出睹物思人的花痴脸。
“王爷姐夫若不信,可以即刻派人前往洛阳金家查问二公子,是否与药王谷白菡萏有约。”他绝对会咬牙切齿地说有的。
端木渊目光森然地盯着那散发着迷人光芒的白玉。
“北漠蓝玉,真是贵重的定情信物。”
我忙不迭地点头,是信物,但是不是用来定情的。
左手翻转,掌心朝上,停滞于我手边。优雅的男人的手,掌心附着薄茧只一道掌纹切断手掌。
“给我。”诱哄地笑容和语气:“我给你更好的。”
无视那笑容和语气中压抑的冷寒,我将手中玉石丢入颈中,玉石带着微薄的凉意滑进衣衫,落至胸前,只一瞬又温暖如春。
瞥了眼端木渊僵持在空气中不依不饶的手,我轻叹了口气,拉下他的手,放在桌上。食指中指自他手腕处抚至指尖,将宽大干净的手掌展平,浅白的指甲尖嵌进深深得痕迹中,顺着纹理缓缓滑动。
“做什么?”端木渊语气不善,却没有将手收回。
“研究下。”我头也不抬地专注于端木渊的手掌,身子懒懒地依着八仙桌。我的手端木渊的手,温度似乎总是一样的,掌心凉薄,指尖似乎比掌心还要冷一些。
‘男人的手,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呢’掌心横亘的断纹带出灰色的阴影,印在这手心却似恰好。他使得应该是左手剑,剑柄很长,虎口处的茧最厚重。他应该常常握拳,而且握得很紧,断纹三分之一有半月形的小小痕迹,是小指指甲嵌入皮肉留下的疤痕。修剪齐整的指甲微长于指尖,边缘打磨地光滑圆润。五根手指比例均匀指骨修长,每一个指节都似经过严整地打磨,既不突兀又很有力感。指上的纹路极浅,显得手指越发的干净。大拇指上戴着玄色的玉扳指。
眼眸半阖,睫毛长长掩盖所有的情绪,我的手指轻滑过玄玉边缘,心里泛出笑意。之前并未注意这玄色玉扳指,现在看来,倒是认识了,西域美玉玄武,与我脖颈上挂着的北漠蓝玉齐名的至宝。
北漠蓝玉,比羊脂白玉更通透洁白,通体无暇散发悠悠紫光。生于大陆至北极寒深海,那是一个满目洁白的世界,有的只有寒风冷雪。传说此玉长年沉睡于深海冰窟,因一次神谕,冰崩地裂海水倒灌后方现世小小的一快。传说此北漠蓝玉有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能力,虽然被古人神话了许多,但我推算不过是北大陆临北冰洋某处的一次地震罢了。
玄武生于大陆极西一座黑山中,传说此山直通地狱,常有阎府邪焰喷出。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且传言黑山附近会下黑雪,因寻找玄武之徒皆有去无回,才使得玄武相当稀少。西域有传言玄武之中锁着阎府魔兽,得玄武者得天下。传说啊就是传说,黑山不过是座活火山,不过这玄武实质为玉,玄色沉默如斯,却又似有生命般在坚硬的外壳下兴风作浪。倒真是百炼成精了,如果我没记错这对玄武玉扳指应是一对,楼兰国的镇国之宝。
看来,楼兰国此次与大景和亲是下了血本了,一个倾城公主是不够的。原来,端木渊你心里早已有了王妃的人选,那又何必折腾我呢,拿着白芍药和我‘如泣如诉’的说了一夜,想要证明你的至情至性吗。转眼,已经接受了人家的信物,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山水同色,湖光潋滟,水纹反射在那一身素白的罗衣纱袍上,轻轻摇曳,如梦似幻。端木渊惬意地眯起眉目,任凭葱白的指尖在自己的手掌放肆,柔弱指腹细细摩擦皮肤,带出酥麻的触感,痒到了心尖。像是被柔软的羽毛逗弄,他不太喜欢被人碰触,过热的体温另他反感。可是白菡萏的碰触他倒是很喜欢,享受地喟叹一声,端木渊细细地感受那手掌中的奇妙触感。漫延出手心,顺着骨节滑向指尖,顺着指甲的轮廓描画,随后消失。
端木渊不满地皱眉,看向对面抬着脸笑得深浅不明的白菡萏,水纹泛进琥珀色的眸子,波澜不惊,深深地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