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做什么。”端木渊挑起嘴角,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收在眼里。
突然就想去扯他的脸,为什么我会在端木渊脸上看到暧昧的调调。眉心微蹙,我没有避嫌的自觉。他不适合穿白色,他不适合慵懒散漫,他不适合玩弄风月,可他现在偏生穿了一套月白长衫,银线压边,没有什么装饰也高贵地气死人。他斜斜地靠着一方案几,气定神闲地当自己是平民百姓,能够享受这午后的阳光。端木泷该哭的,他晚出生几年,或许能赶上好机会,只是,比例是百分之五十,在智商可能超过两百的可能外,也可能是个低于三十的智障。
“你估计端木泷什么时候死?”
“三天后。”端木渊头也不抬,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
我拾起木琴一端的深紫色璎珞,细细把玩:“那么相信端木泽?”弑父也会遗传,造孽!
“他是个好孩子。”虽然不太听话。
“自负!”脱口而出。
“彼此彼此。”就这点来说,他们俩的确半斤八两。
切,不可否认,我们都有自负的资本。信手拨弄着琴弦,我看见蜻蜓低飞,风雨欲来。当年的西湖断桥,她以为用一把纸伞留住了一个人的心,他以为借一把纸伞拥有了一段情,可我觉得白素贞爱着的始终是千年前的那个男人,其实不同。
“你这是在坐收渔翁之利。”
看字,默读,翻页,听着更像是夸奖。端木渊控制表情,其实有点得意。
“你二十八了。”
端木渊抬头,他是二十八了,比她大十岁,这个不需要她提醒。
我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端木渊的脸,默然道:“所以皮肤会松弛,所以你控制表情的时候,其实可以看出来。”手指点上他的咬肌:“这里会有变化。”很细微,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是刻意绷紧的。
端木渊微愣,错开她点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不要总是那么细致地观察别人的脸。”不是担心被她看穿,他不介意他盯着自己的脸看,可是一想到她曾经也这样看着别的男人,他就心闷。
“习惯了。”我就赖皮,这个的确是习惯,习惯都难改。
“慢慢改。”他不急。
我不置可否,翻个白眼当自己耳鸣。
“太明白对你自己不好。”真不像他说的话。
我转过视线,看着低头看书的端木渊,角度不好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我也认可他的话,的确不好,明白了,重视了,纠结了,累的都是自己。
白鹭一只,展翅而起,爪尖踏过一方荷叶,水珠滚落,惊乱了荷叶下的一汪碧色,惊扰了荷叶下窃窃私语的群鱼。
“你准备就这么等着?”我那里那么多书那,慕容傲都知道要拿本《三十六记》、你却拿本《白蛇传》,还是精装版,果然还是应该投资潜力股。
端木渊抬眸看我一眼,低头继续:“那你认为这日子要怎么过?”
“你就那么肯定一切如你所想,不会发生万一。”万一百分之百有。
“暂时还没有。”这里让她感觉无聊吗?端木渊看一眼身边的女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木琴尾端的璎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一丝要笑的痕迹。
“你那是谋逆。”不要说得像买菜
“如果失败了,那是谋逆,一切如我所想,便是天命。”
璎珞上的线被我一根根扯断,我也知道我在搞破坏,可是人无聊起来,只会越来越无聊。现在我看出来了,端木渊就是一只狐狸,一只闷骚的大狐狸,他分明是什么都设计好了,等着端木泽来钻,精明的是他,一朝就能毁了端木泽多年的形象经营,还顺便打击了李家,他就是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给一个鹬蚌相争的机会,还让端木泷以为自己是渔翁。
“音若呢?”
“死了。”
“真可惜!”放弃了手中残破的璎珞,好好的东西被我弄成这样,真可惜。我想我是真得感到可惜,只是与音若实在没什么交集,她的死影响不了我的生活,所以至多也就是可惜,可惜了那面如桃花,可惜了那西子浓妆。“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端木泽的人?”
“一开始就知道。”他看着她笑,她无聊,她也陪着她绕。
一开始就知道!啧,再给他加个抬头,阴郁。
“你家后院是用来养杀手的?”我说得玩味,不怕端木渊朝我吼。褒,西施,貂蝉,千年难得的容颜如画,西周亡了,吴国灭了,董卓和吕布火并了,自古以来屡试不爽的美人计。可是当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聪明,将手中的美人塞进王府的时候,王府后园就壮观了,再好的计谋都成浆糊,再说我也没看出来端木渊是会纵情声色犬马的男人,他不具备娱乐性。
端木渊不自觉地皱眉,他不喜欢她提后园的女人们。
“你知道她们要杀你,你还给她们机会。”让别人以为你贪图美色不可自拔吗?死狐狸!
“给他们一个方向,我也好控制。”端木渊低头避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要把他看透了,他还玩个鬼啊。“如果没弱点,我只会死得更早。好过他们胡闹。”
你狠,说得轻巧,给人家希望再看人家笑话,不过似乎也没必要对要自己命的人手软,比如我和端木泽,他不知道我知道他要杀我的时候,我也一样在看他滑稽地演戏。悲哀的就是端木泽这种啊。只是,这个男人没弱点!端木渊没弱点!这是个让人脊背发凉的认知。
“她们一般都怎么杀你?”我无知。
无聊也要有个度,他拒绝回答。
“我们赌来着,如果抛出的银币是正面,音若就会杀了你,如果是反面,音若就下不了手杀你,如果正好直立,音若下了杀手也为你挡了一剑。”我低头剃指甲:“结果正好直立了。”
他错了,陪她说话不如看书,越听越堵得慌,他的命在她眼里就那么儿戏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其实你还是挺喜欢音若的吧。”换个姿势,继续剃指甲:“所以一直都给她后悔的机会,你给了她时间,也希望她不会动手,却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需要明白地告诉她你是喜欢她的,或者干脆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便能留在你身边,她本就爱你。”端木渊表达方式不对,音若压力太大也无心注意,结果那么简单地就忽略了她追求的幸福,我想端木渊对音若与对那些女人不同,然而却也并非爱情,应该是叫做‘恻隐之心’的东西,源点还是李惜,多少都有点亏欠的成份吧。
他不是良人,如果她们不是来杀他的,他和她们根本就不会见面,即使见了,又能有什么不同,他曾经拥有的比王府后园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丽,他得到过最美的,从小到大看得都是各种类型中最别致的,他能怎么惊艳,装得他自己都觉得假,他么也相信,他不过将错就错,可是他也明白即使他无意的一个动作也会被有心人看做是机会。
“她是个好姑娘。”或许没有他,她能无忧无虑地度过她的十八岁,寻一良人,遣倦一生。
她爱他,他不是看不见,但即使音若不杀他,他也不会允许音若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先遇见的是音若,你应该还是会比较爱李惜。”气质不对,李惜更适合一位帝王。
端木渊突然就感觉窒息,眼前的字都变得模糊。
“你知道?”谁都有不想被人碰触的曾经,尤其是对那些特定的人,更不想。
“那不是秘密。”我看眼端木渊,或许那表情可以解释成害羞,好吧,是我欺负他。
“可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端木渊放下书,他在担心,她知道的太多,这并不是好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墙不透风,我们那儿也有叫做窃听器的东西。
“白。”端木渊轻叱,眉心轻蹙,他可以纵容她,但是她的语气太不屑,配合着没有表情的脸,让人无端的烦躁。
我剃完指甲,开始找分叉,我又没说错。
“没有你的示意,鹤羽怎么会离开你身边,不是你默认,音若如何有机会伤你,你把地点选在人多的闹市,连帮忙宣传的人都不止一个,摆明了造势做给端木泽和端木泷看。你是故意故意给了音若杀你的地利,人和,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身受重伤,故意让端木泽以为你命不久矣。”
她依旧语调轻缓,却也习惯道出最阴暗的一面,她置身事外,看得清楚,然后告诉他,他都是自找,他何尝不明白。
“端木泽现在迫不及待地要上位,端木泷必定拼得鱼死网破,顺便插一句,你哥比你会教育人。父子相争,其实没什么悬念,肯定是端木泽逼死他爹。弑父之罪足以让端木泽多年来建立的仁爱形象尽毁,皆届时刺杀皇叔的罪名再被人供出来,那么多的目击证人,他百口莫辩。民心散,君不君,端木泽自然会帮你铺一条通向皇位的道路,你一不用杀端木泷,二不会成为谋朝篡位的那一个,玩好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救大景子民于水火的英雄。你算得真远!”天下对端木渊,已是囊中之物,他积累了那么多年的势力,如何斗不过端木泽。其实有没有我和吴家,他都会是站得最高的那一个,他都会是大景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