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儿,你真的会种树?”
“之前不会,莲娘跟我说你要种树,我就去学了些。”乔奇果有些担心苏孟瑜不信:“你放心,肯定成的!”
“爱莲怎么不来?”
“说是家里来了贵客,简先生正在招待,她不方便出来。”
“贵客?我们边城哪有什么贵客……”苏孟瑜突然笑不下去了:“你是说……可是……简先生并无官职……”
“是啊!我阿爹说五皇子此次不想张扬,连他们都没有见呢!可能是请教学问吧,在学堂时白先生也常常被殿下留下来。”
苏孟瑜凝神想了想,在旁边拿起一把锄头:“我和你一起挖,咱们快些,一会儿师傅回来,好给他个惊喜!”
乔奇果笑眯了眼睛,点头道:“嗯!”
白亦带着苏孟驷踱步到自己的院门口,停下脚步。
“笨果儿,你说你学会了的!”
“是……是……是这样的,真的,要不……我们再把坑挖深些?”乔奇果很焦急:“怎么就立不住呢?”
“还挖?再挖半个树干都在土里了!你到底会不会?”
苏孟驷推开院门:“挖什么?”
乔奇果看见院门口站着的白亦,竟哭了起来:“瑜娘子,惊喜没了……”
苏孟瑜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忙劝他道:“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多亏你帮我,我得谢谢你呢!”摸来摸去找不到帕子。
白亦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走过来,帮乔奇果擦眼泪:“就会欺负老实人,亏得他一颗真心待你!”
“白先生,是我……是我……”
“小果儿……”
“嗯?……”白亦看向苏孟瑜。
“乔……乔……大哥,”苏孟瑜撅起嘴:“对不起,是我不对!”
乔奇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张着嘴,忘记了继续哭泣:仙女叫我乔大哥!
“小树苗离开土壤,移植到这里,得先扎根,这样它才能站得稳长得高,来,我们一起帮帮它。”白亦带着三个小鬼给梨树苗做了支架,将一棵梨树种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师傅,明年春天就能开花了吧?”
“那得看我们怎么照顾它了!过了冬天,才是春天呢!”
冬天还没到,笈罗国使团到了边城,此时大家才纷纷知道——苏学的第三个旁听生竟然是五皇子殿下。
西城门边,胡岸乘八人肩舆,头戴紫金冠,身穿玄色锦服,上绣红色祥云纹,齐眉勒一条同色金边南珠抹额,腰束碧玉红鞓带,脚踩云头长筒靴,高高的坐在众人之上。挤在人群中的苏孟瑜远远看着不由感叹:果真是人靠衣装,如此倒也能显出一派皇家威仪。
再看迎面而来的笈罗使团,一行约百余人,其中僧侣三十人,乘骑大象,歌舞姬四十人,乘坐纱帐车,其他随行人员乘骑骆驼,那一队大象装饰华丽,宛若贵族,旁边有专人照看,使团领队的是一个英俊少年,十四五岁年纪,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傲,乌黑深邃的眼睛泛着迷人的光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削薄轻抿的唇,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主人血统的高贵。苏孟瑜想:此人就算不是王子也定是贵族出身,只是让这些六根清净的佛陀和这么多穿着性感美艳沙丽的歌舞姬一路同行,真的好吗?
边城百姓的目光完全被车上的歌舞姬吸引了,进入城门,只见英俊少年轻轻抬起手越过包头巾顿了顿,所有的纱帐车立时停了下来,四十名歌舞姬纷纷下车,排成两列,少年自己也从骆驼上下来,走向胡岸的肩舆。
胡岸起身走下肩舆,两人在翻译的协助下见礼寒暄,之后胡岸邀请少年和他一起乘坐肩舆向城内的馆驿而去,队伍里的随行宦官唱道:“五皇子殿下亲迎笈罗国孔雀王子殿下及使团一行。”唱罢礼乐齐鸣,鞭炮声声,百姓跪拜。
那两列歌舞姬身穿红色镶金沙丽,上面的短袖紧身衣只到腰上,下面的红绸灯笼裤将将挂在胯间,裸露的腰肢纤细白皙,被一串金铃缠住,在乐声中一边走一边扭动,发出阵阵脆响,一双双赤足上染了金粉,脚踝处也坠了铃铛。百姓们都被这别样的美丽惊艳到了,想一睹美人芳容,这才发现美人们全都薄纱遮面,看不分明,就连一头秀发也被长长的金纱遮了去,可越是若隐若现越是勾得人睁大了眼睛想探个清清楚楚。
“好美啊,都是美人,这是要献给圣上的吧!”
“看不清面貌啊,穿这么少不冷吗?连鞋子都没有!”
“哎……世风日下,如此打扮,哪里有半分美感?”
“你老是老眼昏花才如此懊恼吧?哈哈……”
“啊!那是什么猛兽?”
“那是象,少见多怪!”
“怎生那么大的獠牙?”
“那是象牙!不是猛兽,南边就有,我也见过,不过没见过这么多,还穿金戴银的!笈罗国真是奇怪,象比人都穿的好呢!你瞧那些光头……”
“是啊,那些是奴隶吗?”
“你会让奴隶骑着穿金戴银的大象?”
“那些光头是修仙的,笈罗的道长们!”
“哦!”众人合十道:“无量寿福!”
“噗……”苏孟瑜欢快的拉住白亦:“师傅,你可曾羡慕这些小老百姓的安逸生活?”
白亦愣了愣,笑容有些失落:“亦没有那等福分……”
“我好羡慕他们啊!”
“瑜娘子是有福之人,终有一日……”
“师傅,阿爹想回京都呢!”
“这个时候?”
“他说阿娘想让我们回去,他还没有想好,但我觉得他似乎想家了。”苏孟瑜停了停:“不过我跟他说……我想等碧姨回来。”
“哎……”白亦叹了口气转过头静静的看着苏孟瑜,就像每次她晕倒醒来时那样:“你……”
“师傅,烤地瓜,好香啊,在哪里呢?”苏孟瑜东张西望:“在那儿!师傅,快点!”
接下来的日子,胡岸没有再去苏学旁听,苏孟瑜的心总算安静了下来,练武进学,陪伴苏孟瑾,被周妈妈盯得紧了就拿起针线扎两下,其中一下必然扎在自己手上。她每日都去白亦的院子里照看那颗梨树苗,天气一天一天冷了起来,她开始寻摸着是不是该给树苗做件棉衣。
十天后,到了使团上京的日子,黎明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得脸生疼,练武场里苏孟瑜低着头给自己的腿上绑沙袋。
“小鱼!……嘿!叫你呢!”
“早安殿下!”苏孟瑜抬起头看到胡岸,没好气的问安,不情愿的下跪。
胡岸连忙拦住她:“免礼免礼……快免礼!天冷了,你还来练功啊?”
“殿下不也来了吗?”
“我是来跟你……跟你们告别的,今天我就回京了!”
“哦!殿下好走,一路顺风!”
“嗯……你不想回京都吗?”
“没有啊!”
“我问过苏将军,他说……”
“没有,就是我想等一个人……”
“等谁?”
“碧姨,我阿娘的丫鬟!”
“哦!”胡岸看看周围:“我们借一步说话。”
“啊?”苏孟瑜莫名其妙的放下沙袋。
两人走到通往外院的通道处,穿堂风吹得苏孟瑜打了个哆嗦,胡岸忙侧身挡在风口低声说:“出宫时父皇给我一封信,是带给将军的,可是……我没有给他!”
“啊?”苏孟瑜想:胡岸今生肥是肥了,胆子更肥啊!
“回京都于你而言不见得是好事,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胡岸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苏孟瑜:“你若想回京都就把信交给将军,你若想在边城快乐的过日子,就将信烧了吧!”
苏孟瑜在冬日的寒风中石化了:这个猪头长了个猪脑子啊!
“别怕,父皇那里由我去说……当然,你若回京,也很好,我有很多兄弟,和他们的感情都不错,特别是太子哥哥,你到了京都,我自会帮你打算。”
看着傻乎乎盯着自己的苏孟瑜,胡岸的心里美滋滋的:“风大,回去吧!”
苏孟瑜将信收起来,转身往练武场走去。
“小鱼!”胡岸又从身后叫住她。
苏孟瑜脑子里乱成一团,想着要不要问问他姑母的死因,犹豫着回过头去。
“早安娘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胡岸笑嘻嘻的对苏孟瑜摆摆手,转身跑掉了。
回到练武场,苏孟瑜一直愣愣的站着,红丫走过来帮她往腿上绑好沙袋,站起身时却见自家娘子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