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白亦、苏孟瑾、苏孟瑜和红丫、周妈妈、苏刃陆续到了苏孟生和苏孟驷的院子,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布置好了一桌子的小玩意儿,碧水抱着苏孟驷站在桌旁指给他看:“小郎君,喜欢什么?自己去拿好吗?”
苏孟驷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玩具,早就激动的咿咿呀呀起来,口水流了满衣襟,碧水帮他擦了擦,刚把他放在桌子上他就撒欢儿的爬起来,摸摸这个,拿拿那个,好奇了就放进嘴里尝一尝,口水流的更欢快了,衣襟、双手、桌面……到处都被他的口水染得亮晶晶的。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着白亦呆了呆,眼睛一弯笑呵呵的朝白亦爬过去,扑进白亦怀里,嘴里还不住嘎嘎笑着,白亦刚刚换下穿了一年的白麻布长衫,换回自己喜欢的青衫,此时新衣的前襟已经完全被苏孟驷的口水打湿了。
白亦从没有抱过孩子,只能僵直的站着,任苏孟驷自己往他肩头攀爬,眼看快要跌下桌去,他连忙将他托起来笨拙的抱在怀里。众人袖手在一边看好戏,此时已经笑出了声:得见少年老成的白亦竟也有如此手忙脚乱的狼狈模样,实在是……三生有幸、大快人心。
苏孟驷在大家的笑声中得到了鼓励,他更加大声的嘎嘎笑着,布满口水的一对小胖手捉住白亦的脸颊,紧接着用他刚刚萌出的两颗乳牙咬住了白亦的下巴。
“啊!”白亦抢回自己的下巴,已经破皮出血了。
“啊!”碧水赶忙过去接过苏孟驷。
“哇!”抱不到白亦的苏孟驷大哭起来。
“啊!”苏孟瑾看着地上惊声尖叫。
大家这才发现不对劲:苏孟瑜躺在地上,周身流光溢彩,宛若仙子……
苏孟瑾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伴随着痛苦和恐惧的回忆,她再一次崩溃痛哭起来:“阿娘……阿娘……你不要死……阿娘……别丢下瑾儿……我害怕!”周妈妈将苏孟瑾抱住轻声安抚,可仍旧无法让她停下来。
她的哭声终于还是惊动了其他人,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大家看向白亦,可白亦仿佛失了魂一般,脸色煞白,盯着地上的苏孟瑜一直在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孟生和苏刃对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关上了门,院子里苏战正快步走进来,看到他们急忙问:“瑾儿怎么了?”
“父亲。”孟姬死后苏孟生就没有再叫过苏战阿爹。
“将军。”
“你们都在?发生了什么事?里面还有谁?”
“父亲,我们……是在给小弟抓周……瑾儿因为想起母亲才痛哭起来,周妈妈正在照顾她,碧姨、白先生都在里面。父亲请……”苏孟生将门打开一条缝。
看苏战进去了,苏刃对其他人抱抱拳说:“惊扰了各位,对不住,请回去休息吧,都请回吧!”
大家猜到八成抓周是瞒着将军办的,怕一会儿将军会问罪,未免尴尬就纷纷告辞了,只剩下乔奇果。
苏孟生说:“你也回去吧,别担心!没叫你就是怕父亲知道了牵连你。”
“瑜娘子还好吗?”乔奇果盯着他问。
“你……”苏孟生和苏刃都吃了一惊。
看他们的表情乔奇果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你们还不信我?”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大家围着苏孟瑜,白亦和碧水都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苏战和其他人并不敢上前去扶起她,因为她看上去就像一团美丽的光影,轻轻一碰就会散了似的。
“跟去年一模一样。”乔奇果说。
他的话惊动了所有人,包括白亦、碧水,连苏孟瑾都不再嚎哭了。
苏战问道:“去年?”
“嗯,去年夫人去世时,瑜娘子也是这样,瑾娘子也是……刚刚那样,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她们,天亮就好了。”
“你是说去年?你为什么不早说?”白亦怒气冲冲的拎起乔奇果。
“我说了……仙女……你们都不信啊,我还跟我爹说了,他也不信,只让我别再跟着舅父住,我就跟着你了,可你也不信啊!”
白亦放下乔奇果向苏孟瑜走去,乔奇果继续说:“摸不到脉,”白亦收回伸出的手。
乔奇果又说:“也没有气息。”白亦只得又收回手,回头看着他。
“夫人……”碧水听到乔奇果的话抱着苏孟驷跪在地上哭起来,刚刚还好奇的看着苏孟瑜的小郎君也跟着哭了起来。
“都别哭,天亮就好了,真的!”乔奇果赶紧说。
苏战在椅子上坐下:“白亦、碧水留下,其他人都先去休息。”他看了看哇哇大哭的苏孟驷,挥挥手说:“奶娘抱走!”
周妈妈接过苏孟驷跟大家退了出去,苏刃关了门,独自守在院子里。
“说!”
白亦在苏战面前跪下,碧水也膝行过来磕了个头,两人都不做声。
“你之前跟我说孟儿是因为中了毒,但她不想追究,也让我不要追究。”苏战看着白亦,“你这话多少真?多少假?”
白亦沉默着。
“碧水,抬起头,你说!”
“将军,白先生所言不假,夫人去时我在她身边,跟瑜娘子……”她回头看看那一团光影,又哭了起来:“瑜娘子恐怕也中毒了,将军,您……要救救她……救救她!”
“什么毒?谁下的毒?你们还不肯说吗?孟儿怕我为她报仇,好,我不问,可是,如今我的三儿也要死了,你们还不让我知道吗?”苏战抬手拍碎了桌子。
“将军,亦定尽全力保住瑜娘子!”
“保住!”苏战站起身一脚踹翻了白亦,白亦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我要知道的是谁在害我妻儿,是谁?我要去杀了他!杀了他!”
“是碧竹。”碧水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苏战说:“请将军准许奴这就去找她,拿回解药救瑜娘子,此去奴定带回她的人头,祭奠夫人。”
苏战迟疑的看着她:“你之前跟生儿说碧竹是个可怜人,如今……”
“夫人仁善,想给她一线生机,如今……”碧水再次请求:“请将军准许,奴定不辱命!”
苏战虽心存疑虑,可他仍指了指苏孟瑜对碧水妥协道:“无论如何,三儿不能有事,知道吗?”他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白亦,叹了口气,快步走了。
碧水扶起白亦问:“要不要叫简先生来帮你看看?”
白亦摆摆手对她说:“今晚就劳烦你守着她了,解药的事还是交给我,至于碧竹姑娘……”
“我明日一早回永辽,入宫觐见太后,此去必死无回,只望能求来解药,公主的托付只能交给你了,公主曾说她的身世、她的死因都不可让将军知道,即使瑜娘子查到了,也要阻止她告诉将军,你要记住,劝将军回京都去。”
“夜昙何来解药,你不必去送死的。”
“公主去了,我早生无可恋,只是放心不下郎君娘子们,有你在,就安心了。”碧水对着白亦磕了个头说:“白先生,拜托你了!太后只有公主一个孩儿,夜昙是她逼迫公主断情即位的手段,就算没有解药,也一定有化解之法的,瑜娘子年幼,不能就这么……”
白亦对碧水一揖到底:“碧水姑娘大义!”
白亦一路疾奔,推开院门冲进院子,看着映在窗纸上的熟悉身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苏孟瑾一哭,我就等着你呢,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