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康伯眼光看去的文官一下子脸色蜡黄,瘫倒在地上,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大声嘶吼道:“劫——雷——”
四方一下子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绝望喊叫声:“劫雷!劫雷!”几个凰鸢上的苦工倒在地上吓昏了过去,术士们纷纷咬牙喷出一口精血,撑起的屏障竟散发出一股红色光芒,比起之前的屏障,不知道结实了多少倍,作为代价,术士们的生机瞬间萎靡下来,几乎是用一股执念强撑着身体不倒下去。
劫雷之下不留生机,这是昆吾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自昆吾人从柏皇族手中学到风雷禁制,造出举世闻名的第一艘凰鸢“鲲”号,至今已历千年,千年间凰鸢的制造工艺愈加纯熟,如今的凰鸢已经能将阻挡风雷的禁制用于驱使风雷推动凰鸢前进,却从未能挡住过哪怕一次的劫雷。相传五百年前昆吾联夏抗商之时,当时昆吾国最大的凰鸢“云”号在沣水上空遇到劫雷,被直接击落,巨大的鸢翼落在地上,将下方的华山一劈为二,至今华山伤痕犹在,“云”号上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部殉职。
康伯面前的文官已然失魂落魄,一手抱住康伯冰凉的盔甲,一手乱舞间拽住了康伯的衣领大声叫道:“大人,大人!逃命吧大人!历来从来没有人能在劫雷之下逃出生机啊大人!亚艏已然殉职,凰艏万不可再以性命相赌啊!”
康伯低了头,低声叹道:“逃?怎么逃?”话音刚落,猛地抬起头来,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擎回手中,康伯抬手便将剑尖刺入文官的胸口,文官瞪大双眼如软泥般顺着康伯的身体滑落在地,在康伯青色的铠甲上染出一道血红。
“有复言弃逃者,杀无赦!”睥睨着周围跪伏下去的人群,康伯收回短剑,转身大步走下甲板,钻进另一处静室。
从昆仑山到蜀山,历经了千里劫难之后,此处静室之内竟一丝不乱,与外面乱七八糟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截然不同。在静室中央,一个白衣男子负手站立着,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陶杯,见康伯闯进来,白衣男子嘴角间微微一笑,道:“康伯将军来了,要不要喝一杯?这可是犬戎人视之如命的美酒,以马奶酿成,混以特制的香料,醇香异常,中原难得一见,凰艏大人不妨一试。”说着,便将手中陶杯往前一递。
康伯盯着那男子脸上遮住半张面孔的金色面具,猛地挥手将那陶杯打落在地,白衣男子啧啧了两声,似乎在可惜美酒,而后猛地被康伯拽住了宽大的衣袖:“风昊臣,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昊臣被人拽住衣袖,却也不生气,淡淡一笑道:“自然是赶回昆吾,怎么?”
康伯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看,道:“把那东西扔下去。”
风昊臣眼中神色一凛,脸上却微笑不改,道:“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凰鸢之上多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东西,都自有禁制报警,”康伯道,“告诉我你到底拿了什么,惹来这么大的动静!”
“这是我族的秘密,你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还没有这等资格这样质问我!”风昊臣猛地推开康伯,道:“将我送到昆吾,是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最后面,懂吗?!”
康伯手中短剑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半晌之后,方咬牙道:“莫要逼我杀了你。”
风昊臣“嗤”地笑出来,右手前探,康伯只觉脖子上一紧,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再也喘不上气来。风昊臣看着康伯无力挣扎的样子,啧啧了两声,笑道:“我的康伯将军啊,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杀了我。”说话间风昊臣猛地走到了康伯面前,挡住半边脸的面具的眼睛处突然变成了纯粹的漆黑之色,深邃无比。
康伯被扼住脖子,说不出话来,风昊臣见他这副样子,甩了手,自顾自转了过身去不再看他,依旧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康伯只觉脖子上一松,一下子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喘了几口后爬起身来,举起手中还带着鲜血的短剑,大吼一声便冲着风昊臣的背影砍去。风昊臣一回头,双手上光芒闪现迎向康伯的剑刃,剑刃接触手掌的一刹那他便察觉出自己明显低估了康伯,被剑上传来的巨力震飞了出去,砸在身后的几案上,锋利的剑刃穿透了手掌上凝出的风盾,在掌心滑出一道血痕。
风昊臣头发略微凌乱,看着康伯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面前,竟吃吃地笑了起来,见康伯愣了一下,风昊臣猛地从腰带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青铜制成的牌子,牌子的边上雕着龙凤百兽的纹路,中间的部位却是空着,没有字也没有纹饰。康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错愕,惊道:“这,这是……”
风昊臣冷笑了几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笑道:“不认识?”
康伯瞪大了眼睛道:“他……他居然给了你昆吾令?”
风昊臣继续冷笑道:“我说过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按时赶回昆吾,凰艏大人,我不想再说一次。”
康伯的气势在昆吾令面前顿时萎靡了下来,盯着风昊臣背影看了几眼,“诺”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