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武建武三十年,群臣请求封禅泰山。光武帝下诏说:“我即位三十年,百姓怒气满腹,我欺谁,欺天吗?假若郡县从远方派遣官吏来为我上寿,夸张虚美,我必剃掉他的鬓发,令他去屯田。”于是群臣不敢复言封禅,其英明睿断如此。然而只过了两年,光武因读《河图会昌符》,下诏索取《河雒》谶书谈九世当封禅的言辞,并行东封泰山之举,真是自相矛盾。
苻坚禁止图谶之学,尚书郎王佩因读谶文,为坚所杀,学谶者遂绝迹。晚年,为慕容垂所困,于长安自读谶书,书说:“帝出五将久长得。”乃出奔五将山,刚至就为姚苌所抓获,难道是说久当为姚苌所应吗?因姚与遥音同,久远之意。光武与苻坚不可同日而语,但两人的事很偶合,值得一议。
周武帝宣帝
【原文】
周武帝平齐,中原尽入舆地,陈国不足平也,而雅志节俭,至是愈笃。后宫唯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则其下保林、良使辈,度不过数十耳。一传而至宣帝,奢淫酣纵,自比于天,广搜美女,以实后宫,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遂同时立五皇后。父子之贤否不同,一至于此!
【译文】
周武帝宇文邕灭掉北齐后,中原地区都成了他的领土,地处江南的陈朝就容易平定了,但他一贯的节俭品德,到此时就更加专一了。后宫只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而其下面的保林、良使等女官,大约也不过数十人。传到其子宣帝宇文赟时,就奢侈荒淫酣饮放纵,自比于天,广搜美女,以充实后宫,仪同三司以上官员的女儿不许嫁人,同时立五皇后。父子之贤否不同,一至于此!
唐观察使
【原文】
唐世于诸道置按察使,后改为采访处置使,治于所部之大郡。既又改为观察,其有戎旅之地,即置节度使。分天下为四十余道,大者十余州,小者二、三州,但令访察善恶,举其大纲。然兵甲、财赋、民俗之事,无所不领,谓之都府,权势不胜其重,能生杀人,或专私其所领州,而虐视支郡。元结为道州刺史,作舂陵行,以为“诸使诛求符牒二百余通”,又作贼退示官吏一篇,以为“忍苦裒敛”。阳城守道州,赋税不时,观察使数诮责,又遣判官督赋,城自囚于狱。判官去,复遣官来按举。韩愈送许郢州序云:“为刺史者常私于其民,不以实应乎府,为观察使者常急于其赋,不以情信乎州,财已竭而敛不休,人已穷而赋愈急。”韩皋为浙西观察使,封杖决安吉令孙澥至死。一时所行大抵类此,然每道不过一使临之耳。今之州郡控制按刺者,率五六人,而台省不预,毁誉善否,随其意好,又非唐日一观察使比也。
【译文】
唐代于诸道设置按察使,后改为采访处置使,治所设置于各道的大郡。既而又改为观察使,有军队驻扎的东方,就设置节度使。分天下为四十余道,大道十余州,小道二、三州,但令访察善恶,举其大纲。然兵甲、财赋、民俗之事,无所不统,叫做都府,权势极重,有生杀大权,有的观察使偏私自己所驻之州,而对弱小的支郡则虐待轻视。元结为道州(今湖南道县)刺史,作《舂陵行》,以为“诸使索求的符牒达二百余通”,又作《贼退示官吏》一篇,以为观察使“无视百姓痛苦裒敛百姓无极”。阳城为道州刺史,赋税不能及时收取,观察使数次加以责问,又派遣判官监督赋税的征收。阳城自己把自己囚禁于狱中。判官走后,又派遣官吏来审核、征收。韩愈《送许郢州序》说:“担任刺史的经常偏袒自己辖下的百姓,不以实情报告使府;担任观察使的只急于赋税征收,不以实情对待州郡,财已竭而征敛不止,人已穷而赋愈急。”韩皋为浙西观察使,用杖将安吉县令孙澥打死。一时所为大致类此,但每道也不过一观察使作恶。现在的州郡控按使、制置使、按察史、刺史等五六人,而台省官吏又不加干预,毁誉善否,随他们去干,这不是唐代一个观察使可以相比的。
冗滥除官
【原文】
自汉以来,官曹冗滥之极者,如更始“灶下养,中郎将,烂羊头,关内侯”,晋赵王伦“貂不足,狗尾续”,北史周世“员外常侍,道上比肩”,唐武后“补阙连车,拾遗平斗”之谚,皆显显著见者。中叶以后,尤为泛滥,张巡在雍丘,才领一县千兵,而大将六人,官皆开府特进,然则大将军告身博一醉,诚有之矣。德宗避难于奉天,浑瑊之童奴曰黄芩,力战,即封渤海郡王。至于僖、昭之世,遂有“捉船郭使君”、“看马李仆射”。周行逢据湖湘,境内有“漫天司空、遍地太保”之讥。李茂贞在凤翔,内外持管籥者,亦呼为司空、太保。韦庄浣花集有赠仆者杨金诗云:“半年勤苦葺荒居,不独单寒腹亦虚。努力且为田舍客,他年为尔觅金鱼。”是时,人奴腰金曳紫者,盖不难致也。
【译文】
自汉朝以来,官曹冗滥之极的有更始帝时所谓“灶下养,中郎将,烂羊头,关内侯”(意思是灶下生火的可以封任中郎将,羊头煮得很烂的厨子,可以封关内侯)。西晋时赵王伦所谓“貂不足,狗尾续”(意即古代王公显官用貂尾作冠上的饰物,因封官太多,貂尾不够用,就用狗尾代替),北周时有“员外常侍,道上比肩”之说,唐武则天时有所谓“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的谚语,以上是显名于世的冗滥情况。唐中叶以后,官吏更为泛滥。张巡在雍丘(今河南杞县),才领一县千人之兵,而有大将六人,官阶都是开府特进之类。甚至有用大将军的委任状赌博喝一次酒的事。唐德宗避难于奉天(今陕西乾县),浑瑊的家奴叫黄芩,因力战有功,即封渤海郡王。至于僖宗、昭宗之世,遂有“捉船郭使君,看马李仆射”的话。周行逢占据湖湘,境内有“漫天司空,遍地太保”之讥。李茂贞在凤翔,内外掌管钥匙的,亦呼为司空、太保。韦庄《浣花集》有《赠仆者杨金》诗说:“半年勤苦葺荒居,不独单寒腹亦虚。努力且为田舍客,他年为尔觅金鱼。”是时,家奴腰金曳紫作高官,大概也并不难得到。
节度使称太尉
【原文】
唐节度使带检校官,其初只左右散骑常侍,如李愬在唐邓时所称者也,后乃转尚书及仆射、司空、司徒,能至此者盖少。僖、昭以降,藩镇盛强,武夫得志,才建节钺,其资级已高,于是复升太保、太傅、太尉,其上惟有太师,故将帅悉称太尉。元丰定官制,尚如旧贯。崇宁中,改三公为少师、少傅、少保,而以太尉为武阶之冠,以是凡管军者,犹悉称之。绍兴间,叶梦得自观文殿学士,张澄自端明殿学士,皆拜节度。叶尝任执政,以暮年拥旄,为儒者之荣,自称叶太尉。张微时用邓洵武给使恩出身,羞为武职,但称尚书如故,其相反如此。
【译文】
唐代节度使兼带检校官,开始只带左右散骑常侍,如李愬在唐州(今河南唐河)、邓州(今河南邓州)所称谓的那样,后来就转任尚书及仆射、司空、司徒、不过能达到这一步的很少。僖宗、昭宗以来,藩镇强盛,武夫得志,节度使赐给符节和斧钺,因资级已高,再升只能是太保、太傅、太尉,上面惟有太师,故将帅都称太尉。宋神宗元丰时制定官制,尚如旧例。徽宗崇宁时期,改三公为少师、少傅、少保,而以太尉为武阶之冠,因此凡是管理军队的,仍都称太尉。宋高宗绍兴年间,叶梦得自观文殿学士,张澄自端明殿学士都拜节度使。叶曾任宰相,暮年拥有军队,为儒者之荣,自称
叶太尉。张澄微贱时通过邓洵武给予使恩出身才做官,因此羞为武职,只自称尚书,不愿称太尉。二人相反如此。
五代滥刑
【原文】
五代之际,时君以杀为嬉,视人命如草芥,唐明宗颇有仁心,独能斟酌援救。天成三年,京师巡检军使浑公儿口奏:有百姓二人,以竹竿习战斗之事。帝即传宣令付石敬瑭处置,敬瑭杀之。次日枢密使安重诲敷奏,方知悉是幼童为戏。下诏自咎,以为失刑,减常膳十日,以谢幽冤;罚敬瑭一月俸;浑公儿削官、杖脊、配流登州;小儿骨肉,赐绢五十匹,粟麦各百硕,便令如法埋葬。仍戒诸道州府,凡有极刑,并须仔细裁遣。此事见旧五代史,新书去之。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