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香港雪米莉蒙混国人的四川娃子田雁宁,当此乱世,也毅然决然撕去神秘而温柔的女性面纱,以堂堂大名田雁宁,一口气与人合作出版了好几部畅销书。连莫言这样的大哥大都丰乳肥臀了,我田娃子还怕什么!?他一定觉得自己当初托名雪米莉的可笑。但这些名为《公馆私情》、《激情山水》和《横穿情感线》等等的系列言情小说,远没有他的雪米莉系列轰动,这一点恐怕也是亮出真名头的田雁宁所没有想到的。《公馆私情》标榜为“一部二十世纪初的《红楼梦》”,翻一翻,像煞了林语堂的《京华烟云》。《激情山水》也是一段熟透了的红尘俗恋,框架一定是早已架构好的,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演绎出一百部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艳情故事,所以也甜俗无新意。即使是年轻粗放的美国,畅销书也一直是以千篇一律的艳情小说为主角。田娃子曾经是一个很不错的诗人,几年前,还以出世高人“青莲子”为名,写过让蒋子龙惊叹不已的武侠小说。
而在这里我要强调的是:虽然不再雪米莉也不再青莲子,但托名化名,却是田雁宁甚至是中国纯文学跨入市场所走的第一步。
这都是一些文人的先行者,有了他们的摸着石头过河,市场中的严肃文化人才会日趋增多。也因此前年以来,书摊上“言情”小说这一块,不像早些年那样公然以纵欲乱伦相标榜,赤裸裸吓煞人了。但市场毕竟是市场,你不能指望它去维护专家、学者之学,因此文人还必须作出一些妥协,虽然,这妥协不致像贾、莫那般惨重。比如田雁宁小说系列中潜在的千篇一律的框架,看似纷纭实则相类的人物关系,还有偷情、私奔等等,就是对大众趣味的趋迎。还有江南才子余秋雨的散文,不也被人称作为“别一种媚俗”吗,有人甚至讽刺说,读余教授的文章,一不小心,你就会误认为这一是篇武侠小说,莫高道士王圆篆,是某个遁迹江湖的武林高人。这话刻薄了。但平心而论,说余氏畅销,是因为有一条“故事 诗性语言 文化感叹”的有效的流水生产线,这个批评倒是见得很深。
但什么是市场,什么是通俗,什么是大众?弄清了这一点,你就不会过分苛责余教授了。这三个概念相互关连,而指向一处,那就是:潜在的同一模式。不具备同一(大众)模式的文学,在市场上根本无法畅销。如同流行性感冒,流行的不就是一个感冒菌么。或曰畅销书如同克隆羊,它的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可以复制。余秋雨散文之后,一大批文化人起而复制“大文化散文”,除夏坚勇等极个别人有些反响外,大都湮没无闻,是因为对于余氏散文来说,你也许可以复制出构架,却复制不出才情与个性。
这就够了。在文化商业化的最初阶段,精神产品的文化品位会普遍呈现出下降趋势,这应该视为一种正常。但慢慢地,它会一点一点上升,这就是市场的自我调节和自我完善功能。当然,社会文化品味的提升,需要众多文化人的自觉参于,因此我们对于市场的先行者们,尤其对书斋文人余秋雨的走出书斋,应该怀有一种宽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