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南方某镇的镇长,嫖娼时让公安机关当场抓了个现行,身上还搜出几万块钱。这镇长很能干,引进外资,争取项目,科技兴农,办学修路,很办了一点子实事。他这回也是接待外商洽谈得愉快,才叫个小姐陪陪,谁想就撞在了扫黄打非的枪口上。镇领导班子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如何把他弄出来,在合资项目上签字;那边,他老婆却找上门来了,找镇领导说话。他老婆另有一套说法,她说:他这可是因公嫖娼呀,镇上说啥也得把他给保出来!
听听,因公嫖娼,这话说得多理直气壮,多冠冕堂皇。过去我们只听说过因公牺牲,因公负伤,因公致残,等等等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因公嫖娼。如今的年代,真让人大开眼界。而且最不可思议的还在于此话是出自他老婆之口,她本该出演一个妒妇、悍妇至少也是怨妇的角色的,现在非但不演,还来大唱赞歌大鸣不平,我们除了惊诧她的舍己为人公而忘私外,还能说什么?
前几天听到一种说法,叫作钱拿错了掏出来,床上错了爬下来,都是好干部。标准降到了如此低下,几乎就没有什么标准可言了。所以对美国总统克林顿蜚声全球的桃色新闻,广大中国人民的普通反应是小题大作,不就是个小妞吗,长得还不怎么样,别说美国总统了,就咱一个小小的乡镇长,这又能算多大的事儿?又不是强奸。美国人就是爱瞎咋乎,假装人权。这是一个欲望主义享乐主义的时代,要不怎么说“90年代一大怪,六十、七十才变坏”呢。可别小看了这俩数字,这是通过充分的论证,精确划出的两个年龄段。一般说来,有权的老头60岁(应该是59.5),有钱的老头70岁(实际是70出了头)就该抓紧一切时机进舞厅了,都有一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活过了今天没明天,快活一天赚一天的紧迫感。看他们大腹便便气喘吁吁,搂一个娇艳如花的小姐在跳舞,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死不瞑目赴汤蹈火的悲壮。前一阵子,我到北方某市去出差,饭后主人热情,非得拉我去舞厅跳舞。我很有自知之明,一再拒绝。推让了数个回合,到底却不过,就随他们忽忽隆隆打狼一般去了一家恋歌厅。两年没进舞厅,舞厅大变样,不仅灯光暗如鬼火,而且没有舞池,只有包厢。据说,如今所有的舞厅都只有包厢。包厢的门半开半掩,小姐穿着开叉很高的旗袍,倚在门边。咱没去过外国的红灯区,想来也就和这差不离了。因为就我一个女的,又是中年妇女,老板娘迎上来时,就不仅仅是诧异,简直有点慌张了。她一定以为我是来找丈夫的。几个保镖更是一脸戒备,如临大敌,随时准备上来拦我。我对热情的主人苦笑笑,说你看我进这里,是多么的不受欢迎。舞厅里的女人,因为吃的青春饭,所以一个个不光如花似玉,而且非常年轻。主人毫不介意,把手一挥,气贯长虹地说:管他呢——咱有钱!
果然,老板娘瞬间就认出了谁是真正掏钱的主,也看出了我是今晚的主客,迅速换上一副笑脸,过来和我敷衍。小姐们则采茶扑蝶一般地扑向那几个有钱和可能有钱的男士,莺莺燕燕地腻将上去,很快就把我晾在一边。
这以后,我一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神情寥落地喝茶,看男人们的丑态,很失望。
第一次在孙百刚回忆郁达夫的文章里,看到我们现代文学史上几位有名的文学大师,在上海的酒馆里叫条子陪酒,我也有过这样失望的心情。但那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呀,何况就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嫖娼也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我不懂男人们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厚颜无耻,这么没脸没皮了。反正我觉得如果我是男人,我绝不会去嫖娼,想一想都是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情。我爱人不屑,说你是女人,你当然可以这么讲。据他告诉我,中央台的午间新闻,播了美国性药“伟哥”流入中国市场的消息,他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问意味着什么?他不说,有些暧昧地笑。我不相信中央台会播什么关于美国性药的新闻,还有没有点严肃性了!不想几天后逛书店,就看见时代文艺出版社抢先推出的《我是伟哥》,封面上赫然写着:勃起是现代男人最后的气概!回家来和我爱人感叹,他说噢,你才知道——对伟哥的报道多了去了。说着他又老调重谈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男人们活得不耐烦了!
还好,那一瞬间,他居然显出尴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