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的七月,瓜果飘香。禁不住巩留两位好友的频繁催邀,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和另一位好友一道登上了伊宁市开往巩留的班车。
班车快速行驶在218国道上,道路两旁的白杨树直插云端,不断从眼前闪过。田野里闪着金色光芒的麦浪翻滚着涌向车窗,麦香扑面而来。车过雅玛图大桥,朋友说他每次经过这里都是来去匆匆,没有机会领略一下这里作为伊犁河交汇点的雅玛图大桥的风姿,于是央求司机在这里稍作停留。司机是一个非常爽快的小伙子,不仅答应了我们的央求,并且主动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这位小伙子说雅玛图其实应该叫做野马渡更贴切,因为这里原来的荒芜,这里的盛产伊犁马。汉武帝曾经赐伊犁马为“天马”,并有诗为证:“天马徕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障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站在大桥上,看着伊犁河由特克斯河、喀什河、巩乃斯河在这里交汇成的一川浩浩荡荡的西去之水,那种野马嘶鸣、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仿佛就像这西去的河水一样久久回荡在我的眼前。
一
到库尔德宁景区首先要经过西天山深处的一座年轻而美丽的县城——巩留。我们走下班车已经是黄昏,只见夕阳融金,暮云浮动,这座夕阳下的小城显得格外的宁静和美丽。巩留县城的绿化和建设并不比疆内的其他城市逊色,相反倒是显现出自己的某些独特的个性,这里没有大都市那种特有的喧嚣和浮华,车辆静静地从身边滑过,行人三三两两走得从容而安详。映入我们眼帘的是绿树成荫,芳草萋萋,花香伴着鸟鸣撩人心弦。热情的朋友早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饭桌上热情好客的朋友不停地举杯,但为了不耽误晚餐以后就去看巩留的夜景,我们还是婉拒了朋友的盛意劝酒。
从餐厅出来,街上华灯高照。阵阵草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心情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朋友看看天说马上会有阵雨到来,我们都说朋友是在开玩笑,朋友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大约一支烟的时间,一阵风起,整个城市发出了呜咽之声,犹如万马奔腾,狂风夹着雨点向着城市倾泻而下。急骤的雨点打在身着单衣的我的身上,我顿时感到了天山深处突如而来的寒意,尽管这是在山下是暑气逼人的季节。雨来得太急,我们显得有些惊惶失措,当我们找到一处打烊的商场门口站定时,风雨却已经过去,城市除了多了一些凉意外,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这是首次到巩留给我的第一份见面礼,很特别。
按照约定的日程安排,第二天早晨一早就去70公里路程的库尔德宁风景区。可天公偏偏不成人之美,早晨出发前天空阴云密布,竟然下起了大雨,而且丝毫没有短时间停下来的意思。但这丝毫没有挡住我们冒雨前往库尔德宁景区的决心。
我们租用的出租车在进入大山深处的公路上行驶,平展宽阔的柏油路快速向我们身后退去,汽车溅起的水花晶莹透明,划开一条长长的水道。在进入库尔德宁景区之前,雨竟然越来越小了,太阳从空中露出了笑脸。我们首先领略到的是一道素有库尔德宁的门户之称——荷苍瀑布的壮美景观。荷苍在哈萨克语中是“隘口”之意。隘口狭长远伸,一座飞架库尔德宁河的大桥,构成了去景区唯一的通道。远处100米的地方就是荷苍瀑布,奔腾的库尔德宁河水在这里受到拦河大堤的阻挡,回旋着碰撞着,终于翻过堤坝飞泻而下,形成一片壮观的白色水帘。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六米深的峡谷中传来,奔腾的河水汹涌着向下游而去。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的河谷盛产各种野果,每到7、8月份这里就是一个野果飘香的季节,他们说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二
进入库尔德宁景区已经是中午时分,此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雨,那缥缈着雾霭的库尔德宁大峡谷在雨中显现出她朦胧的轮廓。一条流水潺潺的河流从远处的峡谷深处飘浮而来,松涛和水声混合成的交响乐点缀着山谷的宁静,我们如同走进了人间的仙境。出租车在景区的一处食堂前停了下来,车窗外的雨帘密密集集,朋友们都穿上了来时准备好的衣物,而我却由于低估了这里的天气,还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衣服。冰凉的水珠打在身上,一股寒意霎时弥漫了全身。进到食堂,几杯醇香的美酒伴着主人的热情一起进入胃肠,我的身上有了暖意。不知什么时候雨竟然奇迹般地停了,太阳离我们很近,气温也没有了刚才的寒意。站在一个开阔的草地上极目远眺,一条白色的薄雾带飘浮着缠在在远处的山腰上,雨后的云杉更加苍翠欲滴。近处绿草茵茵的草地上,白色的羊群象点点星光在碧蓝的绸缎上闪烁。吃饱喝足的牛儿安静地卧在草地上,目光守望着这片神奇的土地,翕动的嘴里反刍着草原。
沿着山脚下向山顶延伸的木阶,我们拾阶而上。走在林荫蔽日的云杉林中,丝丝凉意和着山花的香气沁人心脾。松树间两只松鼠突然窜出来,人群中发出了喊叫声,松鼠受到惊吓,飞快向远处的松树跳跃而去,转瞬间踪影全无。虽然游人很多,我注意到来这里游玩的人们都把用过的废物自己带着,木阶的树林里很少看到人们丢弃的生活垃圾。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人们的灵魂自然得到了一次洗礼和净化。
山顶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繁星般的羊群在草地上游弋,牧人的歌谣跌落草地,卷起一浪一浪的绿色浪潮,一幅优美的画卷让游人流连忘返。明媚的阳光下,雪山、松林、草原、河流、清泉、峡谷,绽露出自己的风姿,远处雪山顶上的雾霭已经散去,雨水清洗后的库尔德宁妩媚而古典。山涧松杉连绵,草地湖泊相间,雪山白云相依相随,放眼望去,到处充溢着大自然的神韵,把一个四季分明的图画融为一体。蓝天上空盘旋着两只鹰,展开的一对翅膀停在空中,守望着这片神奇的土地。远处的最高山峰——喀班巴依蜂,因为一段特殊的历史而更加增添了神秘而高贵的色彩。传说当年成吉思汗的带领他的铁军在这里纵横驰骋,于是有了“库尔德宁”意为“横向的山沟”这个充满着神奇色彩的地名;哈萨克民族为了打击入侵的外敌在这里奏响了胜利的凯歌。这里的山峰就用了英雄的名字来命名——喀班巴依蜂……后来的乌孙国王和汉家公主常到这里演绎着人间的歌舞升平,这里成了千年不变的避暑山庄。
三
夕阳落下最后的余晖,我们走进了草原深处的一个哈萨克毡房。刚刚落座,热情好客的女主人就为我们铺上了餐布,然后端上了包尔撒克(一种油炸的菱形的面制食品)、奶疙瘩、奶豆腐、酥油、方块糖、蜂蜜、馓子等具有民族特色的食物供客人享用。大家围着餐布席地而坐,毡房的女主人端上了冒着滚滚白气的奶茶。哈萨克的奶茶是沏对的,一只造型优美的大茶饮是沏茶必不可少的器具,旁边依次排开鲜奶、奶皮子、黄油以及一小碟咸盐,还有一壶事先用上等砖茶熬好的超浓度的酽茶。毡房女主人一直在旁边招待着客人,她把一小撮盐,一块黄油,一勺奶皮子,一碗底鲜奶依次放入一只大海碗中,然后注入半碗或者多半碗的酽茶,最后倾过旁边的大茶饮,滚沸的开水冒着白烟冲进碗中,顷刻间,奶茶的香味就在毡房内弥漫开来。哈萨克族妇女继承了古老女人待客的习俗,她欠身递茶,先敬来宾,尊敬老者。自己在喝茶的时候眼睛总是时刻留意帐中每个人的碗,及时准备给人新沏奶茶。哈萨克族妇女的修养和传统使得中国古老文明的精华在这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牵着一只羊来到毡房门口,主人伸进头来说:“请允许吧。”我的朋友代表我们向主人一家表示祝福,只见他伸出双手,手心向着脸部,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主人将羊拉去宰杀了。我为主人宰杀羊来招待我们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一位在席的哈萨克族小伙子幽默的说:“哈萨克有句谚语说‘祖先留下的遗产中,一半是留给客人的。’”
不多时,主人为我们拿来了水壶和接水盆。当我们洗完手,一盘香喷喷的羊肉就端了上来。盘中还有一只羊头,我的朋友拉起小刀,削下羊脸上的一块肉自己吃了,表示对主人的感谢;然后再切下一只耳朵,递给主人的孩子,表示希望孩子作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最后将羊头还给主人,我们开始吃肉。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当东不拉悠扬的琴声在毡房中响起时,晚宴进行到了高潮。伴随着悠扬的琴声,“阿吾勒的六支歌”从毡房飘荡出来,在草原的上空萦绕。此时毡房里的客人醉了,整个草原也醉了。哈萨克族是一个文学性很强的集团,高雅的修辞,富有想象的形容以及采用民歌形式的圆舞曲三拍子旋律,使得天山北麓的草原生活显得丰富多彩,在和谐而悠扬的琴声中,草原生活丰满了哈萨克族的歌谣。
一弯素月升起在东方的山顶,我由于极度的兴奋难以入眠,就走出了漆黑的毡房。宁静的草原在月光下变得清晰起来。朦胧中,一棵一棵的松树显出了塔形的身影。云杉上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被嗖嗖的山风扯开,袅袅娜娜地聚成长长的一束,在山腰飘动缠绕。一只看不见面目的鸟从远处的松林中飞起,扇了扇翅膀向远方滑翔而去,但却没有叫出声来,是我的闯入惊扰了它的梦。
山间的清晨比平地来得早,不知不觉中,曙光就在天边弥漫开来。徜徉在静谧的树林里,这里基本上看不到裸露的泥土,在松软而富有弹性的松针间,长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小花正开得姹紫嫣红,上面缀着晶莹的水珠,氺珠反映着花儿的色彩,伏吻在鲜嫩的花蕊上,害羞地眨着眼睛。我轻轻地绕着花儿走,生怕打破了露珠与花儿最甜蜜的梦乡,可是还是不小心碰上了它们,露氺打湿了裤管,我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干脆停了下来,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抚摸它们。就这样,我象一个听话的孩子,站在那里,完全把自己融入到这大山的怀抱中了。
太阳从不远处的山尖露出了光芒,我的同伴们陆续走出毡房,山间有了喧闹之声,寂静被打碎,新的一天开始了!
远处传来的驼铃声声使我我再次打量晨雾中的库尔德宁,宁静的草原始终透射着迷人的色彩,远处的喀班巴依蜂慈祥而肃穆。这个早晨的太阳非常的明朗,我们的车驶过荷苍大桥后,公路两边的田野里绽放着大片大片的金黄。开放的向日葵点亮了这个季节最美的风景。随着相机快门的闪动,一幅幅库尔德宁的美丽画卷定格在了胶片上,定格在了我的生命旅途中,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