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醉醒来一阵风,绿匆匆,几颗樱桃叶底红”——宋·陈克
樱桃以一种玲珑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然后开始默默地轻触人的口唇。那圆润的红,稍碰即破的小美人般的鲜嫩肌肤,一种无以伦比的怜爱和惊喜在心中油然而生,透过那玲珑鲜艳的色彩,我的内心触及到了樱桃凝聚着西域天地之灵气的语言。
边城的六月,樱桃是上市最早,颜色最好看的水果。我对于樱桃的喜爱源于它的形状,色彩和象征意义,它即没有同季节上市的草莓那样红得焦躁不安,也不像杏子那样红黄得密不透风,樱桃以一种含蓄而温静的红晕混合,赠我一粒粒大地之灵气的红珠,让我满目春色,新鲜得一刻千金。
樱桃属于蔷薇科落叶乔木果树,成熟期早,有早春第一果的美誉。樱桃往往被文人墨客称为“东方第一枝”,更有趣的是人们把它用来象征美人细小的嘴唇,在中国古典美女的标准中,“樱桃小嘴”是常见的词语,美女因其嘴小而红润如樱桃,曰“樱唇”。张宪《太真明皇并笛图》诗云:“露湿樱唇金缕长”,在一些言情的文字里,更是将少女的乳头喻为鲜润的樱桃。这个奇妙而精致的意向,放射出湿润而性感的光芒,让我愉悦的心情有一种被紧缩而又任意膨胀的痛并快乐着。
街上叫卖樱桃的维吾尔族小巴朗似乎非常懂得色彩的搭配原理,他们把樱桃放在一只洁白如玉的四方托盘里,白玉托盘,红润樱桃,人们的审美情趣顷刻间就变得心有灵犀。洁白托盘里堆砌的红色金字塔般的梦境,让我的想象在现实与梦境中漂浮:在边城的四月,和风轻扬、春笛悠悠、繁花锦簇、彩云翩舞,樱桃花它以纯朴的色彩,毫无拘束地泼洒着洁白,边城的古朴小院如同笼上了一朵又一朵的白云,渲染着空气,渲染着樱桃的甜梦……在五月温暖和煦的的阳光里,樱桃以一粒粒肉质般的念珠降临人间,一簇一簇的樱桃如珍珠玛瑙,晶莹剔透。这样的季节里,我的眼前总是浮现着一幅美丽和谐的图画:红绿相间的树下,一位穿着艾德莱斯绸长裙,身材窈窕的维吾尔族少女,伸手缓缓扳下樱桃的枝桠,极轻巧而又细致地采摘下与自己嘴唇般大小的樱桃,于是,树下就有了笑语婉转如莺,就有“仙境嵯峨景色秀,点点珠樱西施口”的意境了……法国诗人克雷芒的著名诗歌《樱桃时节》写道:当我们歌唱樱桃时节,/快乐的夜莺和百灵一起飞来共庆。/美丽的姑娘心迷意乱/恋爱的人心中洒满阳光……这是樱桃成熟时节一幅最美的生活写照图画。
樱桃成熟时颜色鲜红,玲珑剔透,味美形娇,而且营养丰富,医疗保健价值颇高,素有“含桃”的别称,樱桃性温,味甘微酸;有补中益气,祛风胜湿,可以治疗病后体虚气弱,气短心悸,咽干口渴,及风湿腰腿疼痛,四肢不仁等病症。樱桃犹如娇弱的女子,对气温和地域的适应性较差,它与苹果、桃、杏、李等核果类果树相比,树的成活率很低。尽管伊犁的春天非常短暂,气温回升很快,很适合樱桃树的栽培,可是由于昼夜温差较大,樱桃还是没有在伊犁成为果树的主流,大多的栽培仅限于庭院。当柳绿花繁,樱桃以它晶莹剔透、玲珑红艳,迷人的娇小来到人间,既喜悦又让人怜惜,既平易又让人惊奇。古代文人曾将樱桃和芭蕉的色彩比照而写,留下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佳句。将樱桃与美女相提而写,如宋朝诗人辛弃疾的《菩萨蛮·席上分赋得樱桃》:“香浮乳酪玻璃流,年年醉里尝新惯。何物比春风?歌唇一点红。江湖清梦断,翠笼明光殿。万颗写轻匀,低头愧野人。”
与其说樱桃是物质的,不如说是精神的。从四月的花开,到初夏的成熟,仅仅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樱桃的生命可谓是短暂而新鲜的死亡。然而从柏拉图的精神与物质到奥古斯丁的灵魂与肉体,从老子的无为而为到庄子的逍遥自在,从朝生暮死的蜉蝣到“晓开午萎”之花的木槿植物,万事万物无不过眼烟云,又何况乎樱桃?又何况乎它身上的鲜艳、美丽?多少人生,多少思想虽如同樱桃一样圆润,一样风韵迷人,然而“一团甘露软含消”,又岂能千年沧桑于片刻、无限风流于一瞬!
红了樱桃,绿了精神。炎炎夏日,一粒粒樱桃使我悟解到了生命短暂而又新鲜的秘密。笔尖摇曳着一朵朵樱桃树的花朵,而洁白的稿纸上逐渐填满了一粒粒情绪饱满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