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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蕃茄藤和纪念品

莉莉是成烨的助理,工商管理专业硕士研究生,今年春天刚刚毕业。她有一个同校的正在读研究生一年级的男友,专业是现代农业和科技。莉莉的父母也在成烨的农场帮忙,他们既不看好莉莉的工作也不看好她的男友,正在托城里的亲戚给女儿物色对象。

对于一个最多只是在窗前种些小花小草,在电脑桌前摆弄几盆仙人掌和多肉植物的城里人来说,这些比我还要高的番茄藤架看起来有点吓人。我倚靠在一颗年纪很大的香樟树席地而坐,它的脖子有十二寸的批萨盘那么粗。昏睡了快一个小时以后,我惊讶地发现四条垄沟的番茄藤架都已经被铲倒在地,而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它们到底会对我的写作有多大的帮助。莉莉和另外两个工人正在最后一条垄沟里劳作。莉莉看上去又高又瘦,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灰白色棉质运动服,绑了一个高高的丸子头。她先解开麻绳,把番茄藤架和支撑藤架生长的圆木树棍分开,再花力气把圆木棍从地里拔出来,然后挥动铲子把番茄藤的根挖出来。

我走过去问莉莉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她看看我的鞋,笑着摇摇头。莉莉把自己的大遮阳帽递给我,叫我去厨房里拿冰水喝。她对我说话很礼貌,脸上却写着“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这激起了我不可理喻的逞强好胜的心态。我返回车里取出平底鞋、墨镜、冰咖啡,我可是有备而来的。虽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太阳还是不依不饶,强光刺痛了我的脸,那些番茄藤用粗壮的臂膀和浓烈的气味与我对抗。不到一个小时,我的腰板已经不能完全挺起来了,我的右手已经光荣负伤了。

真是难以置信,我大老远赶过来,竟是为了给这个家伙清理菜园。真是难以置信,短短的时间里,我的右手已经磨出了两个大水泡,肿胀的手指可能已经没法握笔,这确实对我的写作非常有帮助!

第一个晚上,我没能和成烨说上话。他一回来,就甩开长腿奔波于各种农活之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现在他正在抓一只叫纪念品的小母猪,我没打算帮忙,那天我穿了一件过膝的雪纺短裙,而且我已经换上了我那双七厘米高的细跟凉鞋。

我属猪,也爱猪,几乎看过所有有关小猪的作品,比如《小猪宝贝》、《小猪进城》、《夏洛特的网》、《小猪威比》、《小猪佩奇》《麦兜:春田花花同学会》等等。我城里的朋友FIONA养过一只宠物猪,说是纯种的长不大的小香猪,刚买来的时候可能只有茶杯那么大,半年后竟然已经有床那么高了,体重高达90斤。FIONA很爱她的小猪,她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但是她始终没有办法接受和一直猪睡在同一张床上,于是她含泪把小猪送去农村的亲戚家,最后这只城里的宠物猪也没能逃脱猪的宿命。

我知道这件事情后,真的很想和她绝交。我觉得既然决定养宠物就要照顾宠物的一生,不管是狗、猫、猪或是其他物种,因为宠物的生命都很短暂,一旦认定了主人,就会忠诚一生,被抛弃的宠物真的很可怜。FIONA真的应该把小猪放在我的家里的,我已经吃素五年了,可以和任何动物和平共处。真的,我也很想养一只宠物猪。或许我可以和那只比我重比我吃得还要多的小猪分享我在闹市区40平米的公寓,如果我房东允许的话。我不知道这么说还能不能安慰到那只已经被炖成一锅汤的小母猪的灵魂,但是至少可以安慰我自己。

第一天晚上,我投宿在莉莉家。莉莉和我分享了她的闺房、拖鞋,还有男友的照片,于是我们立刻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女人们总是会因为一些很贴心的小事而放弃自己的原则,这种特质是来自火星的男人们想破头也不会理解的。

莉莉告诉我,纪念品是半年前成烨前女友留给他的分手礼物。这让我火冒三丈,竟然会有人拿猪当做分手礼物,难道猪不会觉得尴尬吗?这让我想到几米漫画《猪的逻辑》里面的文字:像猪一样肥,烦恼吗?像猪一样笨,可怜吗?像猪一样懒,有罪吗?像猪一样脏,丢脸吗?我是一只猪,想干嘛,就干嘛!为什么人们不愿承认的事就统统赖给猪?猪也会伤心的!你们别在侮辱猪了,有种就别吃猪的肉!

我打算明天天不亮就起来,我要在纪念品被炖成一锅汤之前救下它我!我要对成烨说,都十几年的老同学了,千万别这么客气,况且我一点也不想吃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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