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一片的蜘蛛网挂满了高高的房梁,地上的尘土足有寸厚,残躯不齐的巨大神像东倒西歪,破损不堪的面目在暗淡的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看着眼前的一切,众人心里都生起一股悲凉。从整座神殿的规模,内都残存来看,这里在很久以前一定非常宏伟壮观,甚至可以想象出在这座正殿内万入朝拜的浩大场面,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的这里只已经变得一片狼籍,毫无生气。
凌无燕快步走到了众人的前面,领着大家从正殿的右侧,经过一条长长地走廊,然后又拐了好几个弯,来到后院只见前面是间间静修室,连在一起足有几百间,凌无燕走在前面,最后在第三十三间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还没等凌无燕敲门,就听见室内传出来一声轻轻地叹息:“你们终归还是来了。”
吕炎听出正是月影的声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因为从声音里面可以听出,月影明显中气不足,显然是有伤在身。
凌无燕轻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而来。吕炎只觉得有几分熟悉,抬脚跨进室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前方窗户台上放着的一盆白色杜鹃花。窗外柔和的阳光透射进来,落在洁白的花瓣上,几颗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煞是好看。
就在窗子右边七八尺的地方,—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呆呆地看着那盆杜鹃花。
“月影,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吕炎淡淡道。
月影缓步走到窗前,伸手轻轻折下一只花朵,深深嗅了一口,然后转过头看着吕炎幽幽道:“这里的杜鹃花不如哀牢山的好,虽然也很好看,但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你说呢?”
吕炎还没有答话,身后的林无病冷冷道:“你把花折下来,可知道花朵有多么痛苦?”
吕炎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沉吟片刻道:“月影,小林师妹最后一丝真灵就在青剑内,只要你愿意帮忙,她还有机会活过来。”
凌无燕一听这话,几步上前护在月影身前,厉声道:“你们休想伤害我姐姐!”
月影轻轻将凌无燕拉到一旁,看着林无病道:“我可以把你师妹的身子物归原主,但不是现在。”
林无病剑眉一竖道:“那是什么时候?”
月影面色略显凝重,将目光转向吕炎道:“等你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吕炎忍不住问道,同时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伤感,如果月影真的放弃这具身躯,那也意味着她很可能会重入轮回,甚至是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六道之中。
月影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林无病却不依不饶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月影看也不看林无病一眼,半转过身,又将那支杜鹃花插在了花盆里,旋即,那朵杜鹃花竟然如获得新生一般,花朵绽放得更开了。吕炎看在眼里却是心头一跳,因为他看得出来月影刚刚把自己的一丝本命真元灌注在了杜鹤花上,为了一朵小小的花耗费本命真元,这放在一般修道者身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刻月影做起来却是轻描淡写,就好像对自己的本命真元毫不在乎一般。
月影转身扶着凌无燕的肩头道:“你待在这里,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凌无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犹豫道:“姐姐,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月影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立刻又恢复了正常,轻声道:“姐姐永远在你的身边,,别担心。”
说完话,月影拉过吕炎的手,只说了一句:“你跟我来。”然后就拽着吕炎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纯阳子突然开口道:“妖皇,贫道想见一见红罗,却不知道她在哪里?”
月影停住脚步,盯着纯阳子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支火红的羽毛道:“红罗临终前让我把这个留下,说是会有人来取的,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
“什么!临终!红罗她已经……”纯阳子刚将羽毛接到手里,一听这话犹如遭了电击一般,蹬蹬后退数步,脸色变得苍白。
吕炎也是大吃一惊,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凌无燕的身上会有四大圣使的护法真灵。一定是她们来道仙境,也遭遇了无数强敌,四大圣使全部陨落,但是月影用某种方法将四只护法真灵留了下来并加持在了凌无燕身上,虽然结局已经如此,但可以想象,他们曾经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纯阳子将羽毛捧在颤抖的双手上,苍老的面容上两行浊泪滚滚滑落,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可是他和红罗却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留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悔憾。
—时间人人沉默不语,气氛无比凝重,吕炎想起自己和四圣一起经历的种种磨难,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月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拉起吕炎的手,向门外走去。
两人出来后,慢慢地沿着长长成排的静修室向前走着,吕炎的手还被攥在月影手中,虽然心里略有些不自然,但终究没有抽出来,只是感受着月影芊芊玉手微微的温度,想起当初在落凤岭山洞中也是如此,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暖意。
心里正有一丝走神,月影突然张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住在第三十三间吗?”
吕炎茫然地摇了摇头,自然是想不明白有什么特别之处。月影又道:“因为元旭曾经在里住过。”
吕炎心里一惊道:“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住过?”
月影淡淡道:“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曾讨论过,如果两个人因为机缘不同不能同时飞升,那么先行者就在自己住的地方用本命真元栽种一盆杜鹃花,用来寄托思念。那盆杜鹃花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吕炎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又问道:“可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月影答道:“那盆杜鹃花因为是元旭用本命真元栽培,所以有几分灵性,元旭通过它给我留了一些话。”
吕炎静静地听着,月影继续又道:“和我们一样,元旭来到这里之后发现眼前所见和传说中的‘仙界’有着天壤之别,这里完全是一个弱肉强食,邪魔横行的世界。但是自人间飞升而来的修道士为了自保,还是结成了一个集体,建立起一座恢弘的神殿,对抗各式各类的邪魔,当时号称群仙殿。”
“群仙殿?”吕炎喃喃道,不禁想起当年月影为了对抗所谓正道,建立方妖宫,而在“仙界”,所谓正道为了对抗邪魔,建立群仙殿,其实正与邪、对于错,真的只是相对而言,说到底,不过是一场胜者为王的游戏罢了。
月影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后来还是发生了变故,群仙殿终究敌不过邪魔入侵,渐渐凋零,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
吕炎听了若有所思,心念一动道:“也就是说,元旭最后也陨落于‘仙界’之
中?”
月影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原因。”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连排静修室的顶端,向右一拐,一座玉石砌成的陵墓出现在眼前,可能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已经显得非常陈旧。
吕炎没有想到神殿之中还会有一座陵墓,愣了一下道:“这里是……“
月影停住脚步道:“元旭在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虽然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我既然来了,总得弄个明白。”
听了这话吕炎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月影直接去就可以了,为什么需要自己帮忙?
月影看出吕炎的疑惑,解释道:“元旭留下了一道神识烙印,用了他的火元诀封印,我也没有办法解开,所以必须让你帮忙才行。”
吕炎轻轻点头,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丝疑惑,如果元旭的这道神识烙印是留给月影的,应该不会用火元诀封印,另外肯定也不是留给昆仑弟子的,因为元旭只给昆仑留下了寒冰诀,其他五行大法全部存放在了昆陵之地那么,元旭为什么会留下一道由火元诀封印的神识烙印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道神识烙印是留给火元诀的传人,也就是说留给火龙真人,或者其弟子。再往深处想,当初元旭将斩将和火元诀传给火龙真人时就说过,要将这些东西传给有缘人,而机缘巧合之下,吕炎就成了元旭火元诀的传人。
难道,这道神识烙印其实是留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吕炎不禁产生了极大地好奇心,但是这一点不好给月影直说,只能暂时按捺在心里,静观其变。
月影带着吕炎进了陵墓的入口,通过一段长长地台阶下到深处。借着斩将发出的火光,吕炎发现这里的空间非常开阔,长宽足有几十丈。地宫的正中央密密麻麻陈列了许多香炉,几乎每一尊香炉都插了一支没有点燃的香。
月影领着吕炎来到一尊香炉前,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
吕炎默默地注视着香炉,只见上面确实刻了两个字:元旭。
两人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沉默良久。终于,月影开口道:“你用火元诀发出真火,点燃这支香,就可以让元旭最终留下的神识烙印显现出来。”
吕炎点了点头,又酝酿了一会儿,然后单指一弹,一点火苗嗖地击在长香顶端,旋即,一缕青烟渺渺升起。
伴随着两人砰砰的心跳,一个淡淡的人影在青烟之中逐渐显现出来,渐渐化作―个气质非凡的道长模样。
“你终于来了。”元旭的神识烙印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