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昆仑山,玉虚峰,三清大殿。
平日里庄严安静的大殿内此刻坐了不下百人,除了少数几位昆仑派的长老弟子外,几乎汇集了天下主要道门的代表,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正襟危坐,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凝重,气氛异常压抑。
“你们掌门怎么还不出来,我们已经等了有半个时辰了!”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声嚷道。
这几日天下道门代表三五成群,陆陆续续来到昆仑,为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一群神秘人竟然在一个月之内接连毁去二十多个大小门派的虚空入口,以至于天下道门人人自危,对方手段毒辣且行踪难测,除了紧闭门户外也无甚办法,但即便如此,还是不断有门派遭受袭击,有的是不知不觉中被对方偷袭得手,有的干脆是让人堂而皇之地杀上门,眼睁睁看着老祖宗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眼看越来越多的虚空入口被毁,几乎所有门派都坐不住了,相互通气之后一致决定向昆仑求援,毕竟这天下第一道门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加上前不久横行无忌的神教也是在昆仑反手之间化为灰烬,一时间几乎已经被岁月慢慢磨灾的道门领袖形象再次广传天下。
听到有人叫嚷,一个面容刚毅,身形挺拔的老道缓缓起身,正是昆仑铁松道长,玉青子内丹被夺后,―直是他暂时打理门内上下杂物,对于外界,只是称玉青子在剿灭神教的行动中负了重伤,需要闭关调养一段时间。
铁松道长清了清嗓子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家掌门马上到。”
话音刚落大殿门口青光一闪,正是玄机驾光而来,众人连忙起身施礼,玄机也不还礼,只是轻轻点头,径直来到大殿正前面朝众人坐下。
还没等玄机开口,底下众人已像是炸开锅一样,七嘴八舌地叫嚷开来,无非是自家虚空入口如何如何被贼人毁去,有些老道更是说得捶胸顿声泪俱下。
玄机一摆手,铁松道长不失时机叫道:“肃静,肃静!”
众人停下声来,满眼期盼地望向玄机。
玄机扫视一圈,开口道:“大家不必惊慌,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诸位想要我昆仑做些什么?”
坐在最前面的正是龙虎山的张天师,虽然这次龙虎山的虚空入口龙虎潭并没有遭受袭击,但面对沸沸扬扬的传闻,他也是有些按耐不住,加上上次被吕炎毁去法宝,失了些底气,是以这次应了其他几个门派之约,到昆仑来探外面的风声。
见玄机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张天师便有些不自在起来,虽然龙虎山比起昆仑来说实力明显低上一筹,但自从蜀山和蛾眉倒台后,龙虎山已经算是排行第二,如果再多拉些其他门派支持,恐怕在势头上也能和昆仑对持一番。本来张天师看准神教和昆仑不过是互相利用,早晚要拼个你死我活,没一到昆仑竟在反手之间将盛极一时的神教消灭,更加巩固了道门老大的地位,自己的龙虎山又是被压了一头。这次天下道门蒙受劫难,几乎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昆仑身上,自己虽然心里窝火,但也不好和昆仑争高下,只能保持低调,等待时机。
见玄机看着自己,张天师只好干咳一声道:“据闻玄黄宫最先受到偷袭,不如请枯琴掌门先说说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在座的一个黄衣老道士,此人正是玄黄宫的掌门枯琴老道。自己门派蒙受大劫,不仅爱徒丧命,就连袓上留下的玄黄穴也化为废墟,这枯琴老道气得几乎要走火入魔,亲自带了弟子到处捜寻那四人的下落,无奈每次总是慢上半拍,别人前脚刚走,自己才到,倒是见证了那二三十个虚空入口被毁灭后的场景,气恼之中反而平静了不少,看到自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多少找回了一些平衡,甚至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见众人看向自,枯琴老道一撇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事情大家都知道,那几人行踪诡异,用的宝物和功法也是怪异,我也看不出名堂。”
听了这话不少人心里暗道,这枯琴老道定是怕丢面子,故意说得含含糊糊,最得意的徒弟和玄黄穴都没了,还在这硬撑,这脸皮实在是有些厚。
其实今天来的人虽然多,实际上一大半都是来看热闹,探风声的,如今失了虚空入口的门派自然成了不入流的门派,试问一个连虚空入口都没有的门派,如何再去招揽弟子?但还有虚空入口的门派也未必得意,毕竟自己有没有能力把虚空入口保住还很难说,一方面暗自嘲笑那些倒霉的门派,一方面又有些战战兢兢,这种微妙的心态颇具普遍性。
见众人不言语,一个黑衣老道士尖着嗓子道;“那伙人手里的法器颇为古怪,依我看似是魔道宝物,只是魔道已经凋零数百年,难道现在又死灰复燃?”
这黑衣老道一张口,四周的人都感到一股渗髓的寒气,明眼人都认得,黑衣老道正是北极门的掌门寒阴子,玄黄宫离北极门不远,也就是在玄黄穴被毁后的当天夜里,北极门的虚空入口北极玄冥便突然遭到九天神雷的轰击,毁于一旦。这北极玄冥不同于一般虚空入口,就是因为它寒气极重,所以很容易确定方位,长孙无量几人也就不多费功夫,直接认准地方,唤来天罡神雷,一举破之。
寒阴子此言—出,大殿内顿时沸沸扬扬,议论纷纷,玄机自然是心如明镜,待了片刻才道:“寒阴子道友此言怕是有些耸人听闻了把,莫说这妖魔二道已经凋零数百年,就是还有些余孽,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挑衅天下道门。”
寒阴子轻轻哼了一声道:“那你说这件事还有谁干得出来?”
玄机面色不变道:“贫道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真的是妖魔二道死灰复燃,身为昆仑掌门,定当竭尽全力,降妖除魔。”
寒阴手冷着脸道:“只是我们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弄得如今人心惶惶,总需有些对策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是一些实力相对弱小的门派,这次前来本就是想寻求庇护,一听此言正是抓住机会,有人立刻高声喊道:“不如请昆仑派些弟子协助我们保卫虚空入口。”
这话一喊出来,有人响应有人反对,也有些人不置可否,只是静观其变。毕竟,让外人来帮忙守卫虚空入口实在是有些丢面子,但面对强敌,自己又未必能守得住,反正昆仑是老大,这点面子丢了也算不上什么,总比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要好得多。
玄机环顾四周,直到大家的议论声渐渐平息,这才开口道:“天下道门本是一家,降妖除魔捍卫正道,昆仑自是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诸位就请放心,确实有困难的,稍后可在铁松道长那里做个登记,我们逐一安排就是。”
不少人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了昆仑弟子守卫,就算邪魔歪道想动心思,恐怕也得有所忌惮。待玄机宣布散场,不少人马上迫不及待地将铁松围住,生怕自己晚了―步赶不上趟。但一些稍有实力的门派却是按兵不动,龙虎山的张天师冷眼看了一会儿,以他的身份自是不会如此低三下四,一拂袖子,独自离去,其他几个门派也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咬牙离去。
虽然算不上一次正式的道门大会,过程也稍显匆忙,但至少让很多人更加看清如今天下道门的实际格局,那就是昆仑独领风骚,龙虎山等几个门派虽然也有些实力,但却远远处在下风,再有玄黄宫、北极门这样的门派,虚空入口尽毁,只能落个垫底的角色。
离开三清大殿,张天师憋着一肚子闷气,驾着一柄银剑独自飞了一段时间,正在思绪纷乱之际,就听身后远远有呼喊声,转头一看,却是玄黄宫掌门枯琴老道。
两人此前虽然交情不深,但也打过几次交道,算得上熟人,张天师于是停住身形,待枯琴老道赶上来,行了一礼道:“枯琴道友,不知何事唤我?”
枯琴老道来到近前还了—礼,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张天师,你不是和昆仑的首座长老玉青子素有交情吗?今天可有见到他?”
张天师愣了一下道:“没有见到,听铁松道长说他在上次剿灭神教的行动中负了重伤,要闭关调养一段时间。但不知道友问这个做什?”
“闭关调养?”枯琴老道捻着胡须若有所思,顿了一下又道:“那他那几个徒弟呢?你有没有看到?”
张天师摇头道:“也没有见到,想必是在照顾他们的师傅疗伤吧!”说完又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枯琴道友,倒是件么事情?你怎么突然关心起玉青子和他的徒弟来了?”
枯琴老道表情复杂,又瞅了瞅四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对了,我看你刚才直接走了,关于守卫虚空入口一事,你们应该问题不大吧?”
张天师呵呵一笑道:“我龙虎山开派八百多年,好歹有些底子,谅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上龙虎山找事,如果真的来了,正好把他们擒住,也好为道友的玄黄宫报仇雪恨。”
枯琴老道面色似是有些尴尬,张天师也意识到自己正戳到对方的痛处,心里也有些后悔,连忙改口道:“对了,枯琴道友不如就此到我龙虎山耽搁上几天,一来你我也好叙叙旧,二来道友追踪那几个魔人这么长时间,多少应该了解一些情况,不如借次机会也给贫道指点一二,也好让贫道有个准备。”
张天师这样说其实也是别有用意,刚才枯琴老道在三清大殿当着众人的面那样说,想必是因为人多嘴杂,有些事情未必能说,自己不如找机会多套点东西出来,万一魔人来了,也好有个防备,另外这枯琴老道一身修为也是不低,加上正是报仇心切,说不定要是遇上魔人来袭,还可以让他打个头阵,对自己有益无害。
而枯琴老道其实心里也有算盘,只是很多东西现在还不便讲出来,张天师这样—说,也是正中枯琴老道下怀,当下二人―齐御使法宝,朝龙虎山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