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缓缓站起身来举手示意,众人的掌声渐渐平息,大殿内出奇的安静。黄金面具下那一双神秘的眼睛扫视一圈后,神主朗声道:“今日是神教大喜之日,本尊在此也对诸位的到来深表谢意,其他的话就不多说了,诸位请尽情享用神教略备的酒菜,就当今日是天下道门欢聚一堂的日子,千万不要太过拘束。”
大殿内一片欢呼,随着神主一口饮干杯中酒,全场马上进入觥筹交错的状态,吕炎和云中子假装你来我往,眼角却瞟向法台之上。只见神主向绿圣一使眼色,绿圣会意点头,上前搀扶起神母退向大殿偏厅。
吕炎正在琢磨如何寻觅机会,突然肩头被人重重一拍,转头一看,却是端着酒碗的赤面鬼。
已经好几杯酒下肚的赤面鬼脸上更是火红,哈哈大笑道:“这位蜀山的小兄弟,来来来,我们一齐痛饮三大杯!”
吕炎心里苦笑,面上却是豪情万丈,当下和赤面鬼对饮了三杯,见他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灵机一动道:“道兄今天负责点收贺礼这样的美差,肯定在神教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赤面鬼哈哈笑道:“小兄弟果然有眼光,我赤面鬼在神山虽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在兄弟们面前倒也有几分面子。”
吕炎见赤面鬼兴致不错,趁机凑近小声道:“小弟刚才看神母体态曼妙,却有红巾盖头,也不知道究竟何等风华绝代。赤面兄你在神山地位不低,想必一定曾经有幸窥得神母仪容吧!”
赤面鬼一听这话,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一脸坏笑小声道:“呵呵,没想到小兄弟你一个小小道童,色胆却是不小啊!”
吕炎假装惭愧,讪讪一笑道:“哪里哪里,总归是没有赤面兄有福气啊!”
赤面鬼喷着满嘴的酒气笑道:“也罢也罢,今天你我既然如此投机,待会儿我便找机会带你偷偷瞧瞧神母的样子。”
吕炎心里暗自高兴,当下又和赤面鬼你来我往连连举杯。就这样又喝了十几大杯,赤面鬼已经两眼发直,舌头僵硬。吕炎因为体内有冰火二元互相调剂,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当下拉着赤面鬼小声道:“时候不早了,赤面兄不是说要带我一睹神母风采吗?”
其实之前赤面鬼不过是一番大话空口吹嘘罢了,哪知现在已经有个七八分醉意,头脑发热道:“走就走!神山上下我赤面鬼哪里去不得!”
说罢赤面鬼拽着吕炎的衣衫,两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大殿下金顶而去。一路上守卫松散,为数不多的神山弟子也都呈半醉之态,两人基本上畅通无阻,吕炎观察去路,竟是向万年寺的方向。
不消一会儿两人来到万年寺,赤面鬼口齿不清道:“神,神母就在行,行愿楼里。”
吕炎看了看四周道:“有点奇怪啊赤面兄,这里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赤面鬼东张西望了一番道:“谁,谁知道呢!管他呢,我,我们哥俩进去瞧瞧!”
赤面鬼刚要往万年寺里去,吕炎却一把拉住他道:“这样有些不妥啊,若是遇到人该如何解释呢?难道说我们来瞻仰神母风采?”
赤面鬼一挠脑袋笑道:“还是,还是你小子有心眼,不如你扶着我,遇,遇见人就,就说我喝醉了,你,你帮我找,找房间睡觉。你是外人,不认得路,很,很正常嘛!”
吕炎觉得这也算是个办法,当下扶着赤面鬼,晃悠着经过山门,径直朝无梁砖殿后面的行愿楼而去。一路上吕炎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今天是神主大婚之日,所有人都在忙着庆贺,但这神山的守卫也太松懈了,到处都很难看到守卫,神教如此松松垮垮,又怎么会发展神速呢!
心里想着,两人已经到了行愿楼。吕炎轻轻推开大门,扶着赤面鬼进到里面。
刚走了两步,赤面鬼突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吕炎见他确实醉得不轻,哭笑不得,刚想扶他起来,就听楼上传来声音:“是谁?”
吕炎听到声音,心里激动不已,忙丢下已经酣醉不醒的赤面鬼,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上奔去。
到了楼上,只见一个身穿水绿罗捃,头盖红巾的女子正静静坐在一张香木花雕龙凤床上,吕炎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轻声道:“无燕,是不是你?”
绿衣女子听到吕炎的声音身子一震,颤颤道:“是,是你?怎么会是你?”吕炎脑袋发热,只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就要爆炸一般,激动地迈步过去道:“是我!我来救你了!”
谁知绿衣女子突然喊道:“别!别过来!”
吕炎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个箭步已经到了床前,伸手便揭开了那块红巾。顿时,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结,吕炎整个人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猛地一震,呆立不动。
红头巾下面现出的那张脸虽然也是娇艳动人明艳如春,但却并非凌无燕,而是青衫!
吕炎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衫,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神母怎么会变成了青衫?难道,难道这真的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吕炎一个激灵,猛地退后两步机警地四处打量,可是行愿楼上下一片寂静,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
吕炎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想寻问青衫,脑海中突然又是一个闪电,难道对方本来针对的就不是自己,而是神空和神冲!没了凌无燕,大婚原本是应该取消的,但婚礼上本就看不到新娘的脸,所以金面神主找来青衫假冒,为的就是引神空和神冲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现在岂不是非常危险!
想到这里吕炎也顾不上再和青衫说话,转头奔下楼,正欲离去就听青衫在身后喊道:“吕公子!”
吕炎停住身转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青衫,脑海中不由浮现当年在青丝洞中初遇时的情景。青衫面上闪过一丝忧虑,轻声道:“神教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神主的心机,也不是你能猜透的!”
吕炎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躺在地上的赤面鬼刚好悠悠醒来,喷着满嘴的酒气含糊嚷道:“小兄弟,哪里去啊?”
吕炎心里着急,本想直接把赤面鬼先结果掉,但转念一想,也不知道现在金顶那边是何状况,若是莽撞行事只怕又生出事端,不如随机应变才是。想到这里吕炎扶起赤面鬼道:“小弟刚才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这里有别人,还是回去喝酒算了。”
赤面鬼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没人吗?我刚才怎,怎么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吕炎搪塞道:“哪里有人,肯定是你刚才做的梦吧!”
赤面鬼嘟囔道:“不对啊,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和神母说话,难,难道你早就认识……”说到这里赤面鬼突然抬起低垂的头,好像突然酒醒了一样,一把推开吕炎吃惊道:“你,你到底是谁?”
刚才赤面鬼在半醉半醒之间隐约听见吕炎和青衫对话声音,联想起之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免起了疑心,吕炎见他满脸惧色索性把脸一沉冷哼一声道:“仙峰寺!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赤面鬼倒吸一口冷气,一张红脸几乎变成了绿脸,身子不由自主地朝门口退去。吕炎冷冷地看着他,心里略微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他灭口,这时赤面鬼已经慢慢退到门口,突然张口叫道:“神母!你……”
吕炎一愣,转头去看青衫,却见她手指门口,再转头一看,赤面鬼竟然正飞快地向来路奔去,眨眼之间已经逃出去几十丈远。“可恶的醉鬼竟然使诈!”只可惜斩将未在手里,吕炎只得一跺脚,拔腿便追。
眼看赤面鬼在拐弯处消失不见,吕炎刚想加快速度,就听前面传来一声惨叫,好像正是赤面鬼的声音。吕炎蹿到拐弯处顿住身形,贴在墙角慢慢探出半个头一看,只见赤面鬼正脸朝下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抽搐着,而他的跟前正站着摇摇晃晃的麻子。
“让你,让你上次发疯打,打伤我!”麻子一边踢着赤面鬼,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道,吕炎心里不由一乐,上次自己附在赤面鬼身上伤了麻子,这家伙自然不明真相,这次定是趁着酒劲报仇来了。
看见麻子不断踢打赤面鬼,吕炎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再说吕炎走后,云中子和神空神冲一直待在金顶大殿内,眼看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其他桌的客人逐渐散去,到了最后只剩下三四桌人。云中子端着酒杯眯眼一看,对面昆仑的两张桌上还坐着玉青子等人,另外北角还有一桌半,好像是龙虎山的人,而法台上的神主仍是端坐于虎皮金椅之上,身边的四圣背手而立,五个人一个面带金面具,四个脸蒙黑巾,都显得神秘莫测。
眼看吕炎还没有回来,云中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偷偷给神空神冲使了个眼色,那二人微微点头,示意再等片刻。
就在此时,大殿外传来哭喊声,在场的众人不由奇怪,只见一个麻脸大汉搀扶着一个红脸大汉跌跌撞撞地奔将进来。神主还没发话,四圣中的红圣抢先喝道:“何事大惊小怪!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麻子搀扶着赤面鬼步履艰难地走到法台前,哭丧着脸道:“神主,我们在万年寺遇到一个怪人,将我们打伤。”
神主淡淡道:“哦?是什么人?”
麻子捂着胸口道:“他,他说自己是神主的老朋友。”
神主略显奇怪道:“老朋友?”
赤面鬼无力地抬起头道:“他还有一句话要我们带给神主。”
“有屁快放!”红圣听得急躁,不耐烦道。
赤面鬼犹豫片刻道:“只是,只是对方交代,这句话必须我亲自跟神主悄悄说。”
红圣目露凶光,刚想发作,神主却淡淡道:“好的,你过来说话。”
赤面鬼一瘸一拐地上了法台,来到虎皮金椅前,凑近低声道:“他告诉我们说,神母她其实是……”
这一句话说得是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是”字时却突然一顿,只听赤面鬼一声大喝,一道红光从衣袍下摆里冲出,直奔神主面门。
“啊呀!”在场几乎所有人同时惊呼,与此同时,那道红光已经正中神主的眉心处,众人定眼一看,一把炙热如火的刀正扎在那张黄金面具上,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黄金面具突然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当啷落地,不再有面具保护的那张脸满是惊恐,正中一道鲜血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