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望凌云山,尚想盖世才。遗声落岩壑,松风有余哀。”
茂林修竹郁郁葱葱的凌云山中,一白衣少年身背长剑踏歌而行,轻快的脚步在寂静的山林里不留一丝声音,娇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射下来,照在白衣少年的的面上,更显一股明朗清新之气。
山风轻拂,夹杂着淡淡的自然气息,白衣少年停住脚步,闭上双眼静静聆听,耳边的风声丝丝人耳。白衣少年面上刚刚露出惬意,风声中却突然传来了一点奇怪的响动。白衣少年眉头微皱,手指一点,背后的长剑仓琅出鞘,悠悠悬浮在了面前。跳上长剑后白衣少年两指向前一指,人随剑走,直往前飞速而去,不消片刻便穿过丛林,来到一条欢快流淌的小河边上。碧绿的河水里,有一个人面朝上正随着河水的流向向下游漂去。
白衣少年急掠过去,靠到近处刚看清水面上那人的脸,不由惊呼道:“广成子!”
漂在水上的那人疲惫地睁开眼睛,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有气无力道:“云中子,好久不见了。”说完又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大坪峰上的初次相遇,闯进九老洞时的一丝怀疑,月亮湖畔一晚枕肩而眠,双双以傀术闯峨眉救红罗,峨眉山上的惊险遭遇,还有那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普贤愿王宝印吸走凌无燕所化白光。浑浑噩噩之中往昔片段如支离破碎的镜面一般在脑海中片片飘过,尽管使尽全身气力,却抓不住任何东西,直到眼前突然一亮,吕炎终于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阳光明媚的房间,云中子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傻呵呵地笑着,而他的身边,正站着蜀山神空。
见吕炎醒来,神空微微一笑道:“吕少侠,你总算醒过来了。”
吕炎猛地坐了起来问道:“这里是蜀山?”
神空轻轻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蜀山。好了,你们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说完拍了拍云中子的肩膀,转身离去。
神空一走,云中子一把拉住吕炎的手道:“广成子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
吕炎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要是我早就死了,无燕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云中子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炎却没有回答,反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蜀山?那天我被万仙朝圣阵吸走之后,峨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神教是什么来头?神主究竟是谁?”
云中子被吕炎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怔了片刻才道:“你别急,我慢慢给你讲。”
吕炎虽然心里急不可耐,但也只好耐住性子,静静听云中子开始讲述在他被困圣界时这人间发生的诸多事情。
原来,等云中子赶到峨眉时才得知吕炎已被万仙朝圣阵吸走,而凌无燕为发动大阵折损了大半修为,玉青子和神空离去后云中子便留下照顾凌无燕。谁知当晚突然有不知名的神秘高手带着大队人马杀上峨眉,已经几乎群龙无首的峨眉自然无人能敌,一夜之间被杀得七零八落,最后对方为首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人挟持了大批峨眉弟子,凌无燕为了保全姐妹们的性命,委曲求全答应留作人质。本来云中子瞅机会逃离峨眉,想去哀牢山搬救兵,没想到回到万妖宫竟然遍寻不着一个人,月影和四大圣使,还有麒麟几人加上土老,全都消失无踪。
云中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上昆仑求助,却被对方轰出山门,最后抱着一线希望来到蜀山。神空神冲二人闻听峨眉遭遇如此大劫,当下拍案而起,带了大批弟子赶往救援,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一场厮杀下来蜀山不仅没能攻下峨眉,反倒是损失惨重,折损了不少弟子,无奈之下只得退回凌云山从长计议。
从那以后,峨眉山上出了一个自称神教的教派,那带着黄金面具的神秘人自立为神主,而昆仑不知怎地竟和神教来往甚密。两家携手之下其他各门各派要么直接唯马首是瞻,要么也是忍气吞声不敢得罪,唯有蜀山还能保持本色,与他们分庭抗争。
云中子讲了足足有近半个时辰,吕炎越听拳头攥得越紧,钢牙几欲咬碎,最后嗵的一拳重重砸在床头的木柜上,只听哗啦一声,木柜顿时四分五裂。
云中子吐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总算回来了,我们一定会把无燕姑娘救出来的!”
一听到“无燕”两个字吕炎身子不由一颤,眼泪又噙满了双眼,云中子慌忙拍着吕炎的肩膀道:“你这是怎么了呀?”
吕炎强忍住泪水,把自己如何从圣界中逃出,又如何在万年寺遇到凌无燕,却中了神主的陷阱,最后凌无燕为了救自己被普贤愿王宝印吸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云中子听完一跺脚,紧接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吕炎这时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沉思片刻又问道:“那神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
云中子无奈地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我总怀疑此人很可能和昆仑有什么关系,要不昆仑堂堂天下道门领袖,居然会不顾峨眉存亡,反倒是助纣为虐?”吕炎眼睛突然一亮,喃喃道:“难道是他?”
云中子不解道:“你说的是谁?”
吕炎看着云中子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掳走你的神秘人?此人一直对峨眉心怀不轨,那一次正是他想利用三妖为契机控制峨眉,依我看带着黄金面具的神主极有可能就是他!”
云中子若有所思道:“不错,我们之前还怀疑那神秘人可能是昆仑的人,现在看来确实有诸多蹊跷之处,我早就说过,昆仑没有一个好东西!”
吕炎正在低头沉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刚才离去的神空不知为何又回来了,见到地上那一堆散碎的木头片,神空轻轻摇头,扬了扬手里的一张帖子道:“刚才神教差人来送了帖子,说是他们的神主下月初三大婚,邀我和神冲师弟去一趟。”
“什么?”吕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无燕明明已经被普贤愿王宝印吸走,怎么神教还要下婚贴?难道,难道凌无燕已经从普贤愿王宝印里出来了?
对!这完全有可能!神主能够用普贤愿王宝印将人吸噬,自然也会有办法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无燕!”吕炎大叫了一声,从床上跳到地上就要往外冲,云中子一把拉住他道:“你疯了?”
吕炎急切道:“莫要拦我,我一定要去救无燕!”
云中子郑重道:“你现在伤势未愈,况且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千万不能冲动!”吕炎不由一愣,云中子说得确实有些道理,或许这不过是一个陷阱,神主明明已经无法和凌无燕完婚,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引自己前去。可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又怎能轻言放弃!
云中子知道吕炎心里焦急,但还是紧紧抓住吕炎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此事千万急不得,要是莽撞行事只会枉送性命,又如何能救无燕姑娘!”
吕炎强按住一颗急切的心,咬牙道:“无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帖子上写的大婚之日是下月初三,现在是二十,刚好还有十多天的时间,按照三人的商议结果,这段时间吕炎专心养伤全力恢复,到时候就和云中子扮作道童,跟着神空和神冲上峨眉,视情况见机行事。
只是其中还是风险极大,吕炎也担心神教此次大婚,实际针对的目标是神空和神冲,以大婚为名将二人诱至峨眉再下毒手。毕竟,只要蜀山一除,这天下就再没有能和神教昆仑抗争的对手了。
神空对吕炎的担心却是一笑置之,用他的话来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来神空觉得对方还不至于当着天下道门之面行此卑劣手段,第二,若是不去,反倒是让天下道门看低,日后更难光复正道。对此吕炎既是感激又是佩服,想到之前和蜀山还有过几次争斗不免有些惭愧。
日落月升,吕炎一人独坐在凌云山一处无人的峰顶,手里轻轻抚摸凌无燕留下的掌门玉牌,一股巨大的寂寞袭上心头,一面希望凌无燕已经脱离普贤愿王宝印,一面又担心若是如此,她又得面对那张冰冷的黄金面具。
刚过十五不久,月亮还只是缺了一小角,吕炎呆呆地看着寂静的天空,恨不能时光一下子跨越到下月初三。但月亮还是冷冷的月亮,只能是一天一天地慢慢轮回,吕炎深叹一口气,却不知还要多长时间,自己才能再和凌无燕相互依偎,就像月亮湖畔的那夜一样,一起看着漫天的星斗,披着淡淡的月色悄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