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结束的第二日晚上,李青云如约将身法交给了玉竹。
玉竹看他展示时以竹枝为剑,像是在剑舞一般,颇有一番风流韵味。只是看完后,才堪堪想起来他的伤还未痊愈,这样一一番动作,伤口肯定是要裂开的。玉竹赶紧问李青云的,但他却说并未感觉到疼痛,怕是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回去以后,玉竹有些不放心,坚持要看他的伤,这才发现血已经染红了内袍,连忙去配了药来。
玉竹闷着头,一声不吭地给李青云上药。
李青云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头顶,笑了笑,“无事,不过是伤口裂开了而已。以前我在军中,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的都有,行军打仗,经常会开裂。最多是多养些时日。”
玉竹听着他说话,头也不抬,仍是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放缓了。
李青云见状,也不再说话。毕竟他甚少安慰人,搜肠刮肚的想了两句,眼下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玉竹上好了药,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骗人,我怎么在你身上没见过那些旧伤口。”
她红了双眼,瞪着他,语气却弱弱地像是做了错事。
“呵呵,没有骗你,似乎是因为我身体不容易留疤,所以不注意的话发现不了。”
玉竹心里很难受,明知道李青云身上有重伤,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催着他教自己身法。
“对不起,我把你的伤给忘了。”
自那晚以后,玉竹再也不让李青云展示了,只自己练着,让李青云在一旁指点。好在这套身法简单,玉竹学了没几日便能自己比划出整套动作了。
玉竹觉得自己自习武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仿佛有无穷的活力。如今早晨醒了也不在床上磨蹭了,直接起来打一套完整的身法,一整天都是精神抖擞的。晚上在竹林里练完,回去迅速地洗漱一番,然后倒头就睡。只觉得日子不知不觉过得飞快,算起来的时候发现转眼中秋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玉竹坐在医馆里,想着她大姐二姐大概何时会回娘家来。
南湖这一带的忌讳,说是怀身孕的头三个月的女子,若是在满月时见了月虹,会掉了腹中的孩子或是孩子生下来便有异于常人。加之头三个月最是要稳胎不宜多动,所以中秋的时候,玉竹大姐二姐都未回娘家。
——现在中秋都过了月余,现在大姐二姐的身孕也都过了头三个月了。阿爹亲自去临安镇看过大姐二姐,胎像很稳,已经能够出门走动了。眼下胎稳了,两人定是要回来瞧瞧他们的。
玉竹还在盘算着她大姐二姐可能回来的日子,抬头却看见路上一辆马车想着玉家医馆驶来。那是她大姐夫家的马车,外边儿灰不溜秋的,看起来又破有旧,由一匹污泥马儿拉着,看起来像是哪个穷酸举人老爷撑着面子不愿走路,却又租不起贵的马车才坐的破旧马车。
玉竹可是知道的,这马车外表其貌不扬,但拉车的是北边产的红枣马,原本是油光水滑的,愣是被她大姐弄成了满身污泥的模样,车厢里头红木雕花床榻、黄桦木方桌、波斯毯还有茶具、以及备用衣物什么的一应俱全。若是搁城里,肯定不算什么,可在她们这样的村子里,那就算得上是顶好的了。
——真是赶巧了,自己刚刚还在算日子呢,没想到这就回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了医馆前头,玉竹起身迎了出去,在马车跟前站定,伸手摸了摸拉车的红枣马,笑着开口:“福伯。”坐在外头赶车的是大姐夫家的福伯。
福伯瞧着她的精神劲,也笑了,“表三小姐。”这姑娘一股子精气神,看得人也舒坦。呵呵,还偷偷摸马脖子呢。
两人说话的空档,车帘被挑了起来,最先出来的是她大姐夫郝源。当初玉小弟听了她大姐将来要嫁的人叫“郝源”,还哭闹着不同意呢,玉大夫问他不同意什么,结果他说那人名字叫郝源,家一定是在很远的地方,他不能让他大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样以后都见不到了。玉大夫当场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玉大姐红着脸跟他说人家就在邻镇并且再三保证一定不嫁到远地儿去,他才信了。后来一家人没少拿这事儿调侃他。
“大姐夫。”玉竹见着自家大姐夫,笑着问候。
“三妹。”郝源一边回应着,一边下车来,细心地将带下来的车凳放在地上,伸手去扶出了车厢的玉梅。
玉大姐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穿着鸭蛋青的修身罗裙,仍是不怎么显肚子。玉竹见着她大姐面色红润、浑身洋溢着慈母光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脆脆地喊了声:“大姐。”
“阿碧。”玉大姐笑着应了声,然后搭着自家夫婿的手,慢慢地下了马车。玉大姐下了马车,这才细细打量着玉竹。
眉眼带笑,嘴角含春,看起来却和三个月前去看她的时候前有些不同了。
玉大姐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深了。
接着二姐夫张文安也跟着下了马车,也是站在车凳旁伸着手去扶自己夫人。玉兰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穿了体态宽松的玫红色襦裙遮掩着,出了车厢见几人都围着马车看向她,笑了起来,“倒是让你们都等着我了。”
玉竹打趣道:“可不是只等着你呢,还有你肚子里怀着的呢。”
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边说边笑进了医馆往正厅去了。
“大姐夫二姐夫,大姐二姐,你们先坐会。我去沏壶茶来。”
大姐夫郝源见未看到玉大夫,便问:“怎么不见岳父他老人家?莫不是又出去采买药材了?”
“不是,阿爹在后院下棋呢?”她阿爹现在得空边去找李青云下棋,经常是两人坐后院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下着棋。
“哦,和谁下呢?莫不是阿黄?”
玉竹回道:“是跟阿爹救得一个人在下棋。你们先做着,我去沏茶。”
玉竹说完,转身出去了。
玉梅和玉兰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中秋那几日,杨正回家期间特意去郝家感谢玉梅介绍他去玉家医馆做药童,还得了玉竹教他医术。玉梅问了几句家中的情况,杨正说着说着说到了她阿爹救了一个叫李青云的男子,让他在家中养伤,而且已经养了半个多月了。玉梅听后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李青云的情况,只是杨正也是一问三不知。后来玉梅去看玉兰的时候同玉兰说起了这事儿,玉家二姐听后却道若是这李青云身家清白、人品也好,倒是不失为她家三妹的一桩好姻缘啊。
这不是话本子里写的桥段么!
两人说着说着竟都觉得这个想法甚好,总比到时候她们阿爹又不知从哪儿弄出个人来让玉竹嫁了强。
玉大姐、玉二姐:虽然阿爹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奈何两人具是有孕在身,只好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拉着各自夫婿一道回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