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的一天,与四书格格不入的陈独秀,正值17岁,为敷衍母亲,他在大哥孟吉的陪同下,出家门往西南走,约10分钟来到府考棚应考。考棚,庄严肃穆,一个个考生伟岸而坐,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应考生年纪都比陈独秀大,有的甚至胡子都很长了,他们不时地向还是个娃娃的陈独秀轻蔑地摇头而笑。此时,陈独秀的心却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紧张得直挺挺地坐着,连手也不知往哪儿搁。
卷子发下,陈独秀一看山东大个儿李宗师,出了一个很古怪的“鱼鳖不可胜食也材木”的截答题,似乎与四书五经不相关。聪慧过人的陈独秀顿觉轻松了许多,只要不考四书五经,他就如鱼得水。于是,他不加思索地决定:“对这样不通的题目,也就用不通的文章来对付。”接着,他挥笔写来,把《昭明文选》上所有的鸟兽草木的难字和《康熙字典》上荒谬的古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牛头不对马嘴,上文不接下文的填了一篇皇皇大文。此时,许多考生见了题目傻了眼,笔重如千斤,白眼瞪着监考宗师,欲从监考宗师身上获得什么启迪。监考宗师见陈独秀这个娃娃考生,埋头写个不停,几次驻足在陈独秀考桌旁看,手捋胡须,不时露出笑容,微微点头。
考试结束,陈独秀收拾考具交卷时,那位山东大个儿宗师亲自走过来收取他的卷子,便顺手翻看起来,陈独秀正欲离开,宗师忙叫住:“陈乾生,站住,别走!”
没见过世面的陈独秀听了,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心想不知闯下什么大祸。
宗师略略看完了通篇,睁开大眼睛对陈独秀从头到脚看了看,问道:“陈乾生,你今年多大了?为啥不考幼童?”
“童生17岁了。”陈独秀毕恭毕敬地答道。
“噢,年纪还轻,回家好好用功,好好用功。”宗师点点头而又勉励道。
陈独秀向宗师行了个鞠躬礼后,便懵头懵脑地走出了考场,心思沉重而忐忑不安地往家里走,宗师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考得不好要落榜了……
一进家门,陈独秀的大哥孟吉便急忙问道:“小弟,考得好吗?”
陈独秀不抬头,也没吭一声,便把文章稿子递给大哥看。大哥看完文稿,皱着眉头足有个把钟头,一声没吱。陈独秀应考本是敷衍母亲的,对此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事,但看见大哥这样失望的情形,心里也难受起来。于是,闷着头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发榜这天,应考的考生一大清早就去看榜,唯独自尊心极强的陈独秀,关在房间里头也不伸,心里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般难受,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看榜——万一落榜了,那脸往哪儿搁?在母亲和大哥孟吉的多次催促下,他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对大哥孟吉央求道:“大哥,你替小弟去看看榜,好吗?”
大哥理解小弟此时的心情,二话没说,便答应道:“好!我替你去看榜。”
不一会儿,看榜的大哥还没回来,捷报便传来,陈独秀那篇不通的文章,却蒙住了不通的大宗师,录陈独秀为第一名,成了青年秀才。他母亲乐得眉开眼笑,掉下了如愿以偿的眼泪,放起一挂长长的爆竹,忙着煮红鸡蛋。
陈独秀考中秀才第一名的消息,顿时轰动了小小的怀宁县城,远亲近邻,族长户差,上门贺喜的接连不断。他的叔父陈昔凡还摆了几桌酒席,特别庆贺了一番。
在爆竹声中,人们造出许多传说。说他家的祖坟是如何如何的好风水;又说安庆城外迎江寺古塔是陈家祖坟的一管笔,给他镇住了文彩,他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还说他出世前,他母亲做过什么梦,到江边振风塔烧香朝拜过……
小小年纪的陈独秀,听了这些传说,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晓得,也不信什么风水不风水,靠的是《昭明文选》,大哥教书有方。”
有趣的是,陈家本是渌水乡的小户人家,绅士们向来是瞧不起的。陈独秀中秀才后,几家富户便另眼相待,竟看中了陈独秀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纷纷托人向他母亲询问可曾定亲,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陈独秀,为此,展开了一场婚姻竞争。陈独秀母亲对此大乐而特乐,儿子陈独秀总算为陈家争了光,母亲脸上露出了微笑,夸陈独秀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但勉励他好好读书,来年参加江南乡试,好考个举人,为他死去的父亲争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