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抗战爆发后,日军大举进犯华北、淞沪,华北方面战事十分危急。南口失守,雁北沦陷,忻口会战,太原危急。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成立后,陕北红军奉命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协同国民党正规部队在山西忻口一线设防,与友军并肩作战,奋勇抗敌。日军三易指挥官,数次增兵驰援,经二十余日攻我不下。敌军遂改变作战计划,由正太线攻击娘子关。这样,忻口腹背受敌,太原岌岌可危。为了阻止正太线西进之敌,八路军之129师和115师已驰援娘子关。空军接到命令,要派一队飞机明日出发,任务是在27日拂晓,掩护八路军反攻娘子关。
当时,刘粹刚正准备休他参加抗战以来的第一个假日,但当他接到通知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当时,有个分队长叫雷炎均,对太原的地形较熟,也自告奋勇愿作领队。但刘粹刚认为这次出征关系重大,是关系到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一项大事,必须派一位有丰富经验的飞行员作领队,他认为自己最合适。于是,他先到陵园飞行员的处所去组织队员,选定徐葆、邹赓续作为他的二、三号僚机。然后,又到中华门第24驱逐机队部,交代队部的公事。12月26日7点钟,3架霍克三式驱逐机肩负着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使命,从江苏溧水机场起飞了。他们编队而行,沿着长江上溯疾驶,10时许抵达汉口机场,为飞机加油。不久,又飞往河南。下午1点左右,安全降落在洛阳郊外的机场上,给飞机加油。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当天下午赶到太原。但又偏偏赶上当天气候恶劣,洛阳至太原间弥漫着厚雾,云高不足100英尺,而且又下起雨来。
按照常规,当时的天气是不能飞行的。可是刘粹刚生性倔强,大凡作事,特别是执行战斗任务,他非要亲自干一场不可,从不畏惧和犹豫。飞机在洛阳加完油,他和队员们稍事休息之后,又从洛阳继续北飞,循汾河前进,来到太原,天色已黑。
他们冒着蒙蒙细雨,在茫茫夜空中作低空飞行。晚八时左右,他们已按时到达晋北娘子关附近。他们想与晋北的八路军取得联系,但八路军与他们并没有陆空联络信号和规定,也无法判断是敌机还是友军飞机,只好实行灯火管制,以免遭日军空袭。刘粹刚一行在阵地上空盘旋很久,又不敢盲目地投掷炸弹或扫射,恐伤及友军反而造成不良后果。经过几个圈子的侦察飞行,也无法认清敌我军队的位置。突然,他们受到地面高射炮火的猛烈轰击,始知飞入晋北日军阵地了。他们赶忙调度升高器,奋力飞出日军高射炮火力网。
对于寻觅地面目标来说,刘粹刚可谓是老手了。由于夜色漆黑,加之航线不熟,他力图寻找太原机场,但一直未能找到。他料想,太原机场为了防备敌机空袭,一定是关闭了机场的灯光设备。如今太原去不成了,只好连夜飞回洛阳。晚八点五十分,他们飞过一道岭,刘粹刚发现座机油将告罄,遂关闭了机侧的指挥灯——这是“队员分散,各寻降落地”的信号。但两架僚机仍紧随不舍,他们不能没有他呀!刘粹刚只好继续领队前进。
晚9时许,他们飞临山西省高平县上空。天色阴霾,漆黑一团。刘机量油器的指针已快到底了,他被迫重新关闭了机侧的指挥灯。没想到僚机先告油罄,打出了“被迫降落”的灯号,但僚机没有携带照明弹。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刘粹刚首先想到的是僚机队员的生命安全,他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毅然放下唯一的一颗照明弹,协助僚机迫降。僚机在他的照明弹指引下,各自迫降,飞行员徐葆昀、邹赓续相继跳伞。其中一架僚机坠落在高平县东宅村外的大地上,另一架僚机坠落在高平县大阳村附近,均系机毁人存。
在僚机迫降跳伞的同时,刘粹刚仍单机继续飞行,当他飞临一座小城(即高平县城,位于山西南部,距洛阳只有150公里左右)上空时,油已耗尽。他本来可以跳伞,但他不愿牺牲这架心爱的座机,因为中国的飞机太少了,保全一架飞机,就能击落敌人更多的飞机,他要保护它,把它开回去,明天再去娘子关援助八路军,他还要用它打敌人!他放弃了跳伞的念头,开始寻找一个安全的降落地点。
突然,小城中燃起火光,他以为这是地面发出的降落信号,其实是高平县政府派人在城墙东南角的魁星楼下点燃的火堆,因为魁星楼下有一片空地。刘粹刚的心头也燃起了希望的火光,飞机遂盘旋而下,安全地完成了第一个圆圈,距地面仅有300米的高度了。飞机以每小时150英里的速度继续飞行,当第二个盘旋下去时,飞机却撞上了离地面二十几米高的魁星楼!高平县城东南城垣上的魁星楼,亦称奎星楼、奎光楼,为八角形。随着一声巨响,飞机的前半身撞入这座魁星楼的三层楼上,古老的城楼颤抖了。没有起火,也没有爆炸,几千公斤重的飞机空悬在上边,寂然不动,我们的“飞将军”也寂然不动了。时任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简称牺盟会,中共党的外围组织)高平县特派员王静波同志指挥当地军警数人,登楼组织抢救,只见刘粹刚上尉左额冒血,头垂落胸际,血在胸间淌着,左手还抓着那光滑的驾驶盘。
1937年10月26日,刘粹刚光荣殉职,时年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