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还没回答朕的话。”直直地看着眼前这张精致却全无表情的脸,轩辕泽想起她在面对那个男人时那样多变的表情,心突然很不舒服。
为何她在面对自己时,总是这样的一成不变?
“不是。”坦白地摇摇头,云清突然发现,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竟然不足半尺,而她又紧倚在廊柱上,根本动弹不得。
很不适应地想闪身,轩辕泽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机,大手一伸,便紧紧地扣住她的下巴,冷然的声音让碧桃吓得立即跪了下去:“皇后到是潇洒得很哪。见着朕也不用行礼,说话也不带臣妾,这种殊荣当真是尊贵至极!”
手微微一收,他看到云清清澈的美眸渐渐从方才的清冷变成了微怒。
好,很好,终于有变化了!
不然他真会以为自己在她眼里只是空气,是可以随时无视掉的空气。
“如果皇上要云清行礼,还请皇上稍退半步,让云清得以行礼。至于臣妾二字,云清记得皇上说过,云清只是一个挂名皇后,不配做你的女人。所以云清有自知之明,不敢妄称。”云清冷冷地看着这不可理喻的男人,下巴上的痛让她更是升起怒意,再也不想任他欺辱。
如果说方才她未曾见到风,那此刻她或许会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做一个默不作声的皇后。
可是,她想到自己因为眼前人将永远地无法再与风在一起,这份失落伴着他带给自己的痛,让她不由失去了原本的平静。
“哦,既如此,那皇后方才在大殿为何又自称臣妾?”似乎很满意云清的愤怒,轩辕泽却是唇角一扬,故意刁难。
“皇上乃一国之君,若想为难云清只需一句话。云清只能说,朝堂之上,云清是皇上名义上的妻子,一声臣妾,那是召告朝臣的称呼,不为其他。而私下,云清亦会顾及皇上的心情,绝口不提臣妾二字。”若在平时,云清倒也不会顶撞他。可是此刻她的心情差极,偏不愿受他这种无中生有的恶气。
皇上又如何,她一不犯错,也不犯上,字字句句、一言一行全是按他轩辕泽的喜好而为,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果然,对于云清如此冷醒的话语,轩辕泽刚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再度跌回谷底。
盯着那双清澈美眸,他想起方才她的眼里,竟然为那个白衣男子溢出不该有的泪水。当下心底突然一紧,他的手亦下意识地一捏,痛得云清拧起了眉,倒抽一口凉气。
即使这样,她亦不会服输,依旧冷冷地对着那双喷火的俊眸,紧紧地咬起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皇上恕罪,小姐心直口快,却绝没有对皇上不敬之意。求皇上别伤害小姐,求求皇上饶了小姐吧。”碧桃看到小姐痛得眉都拧在一起,下巴处更是红白交替,可见皇上的手劲已经让小姐疼痛不已。
当即心疼得咚咚地直叩头,眼泪也急得掉了下来。
“碧桃不要。”云清心下着急,心疼傻碧桃这样叩下去,定要将头给磕破。
她受些委屈不要紧,却不能让碧桃跟着受累,否则自己就算拼了这虚无的皇后之位,也要护得碧桃周全。
“碧桃,快起来!不要向这个只会欺负弱小的皇上求饶,他只会…唔…”云清只急着想叫起碧桃,并没有注意到身前的轩辕泽听了她的话已是俊眸大瞪,有点不可思议她竟然这样形容自己。
而云清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暗,跟着唇上一热…一张温热的唇便直接地覆上她薄凉的唇瓣,激得她全身一震,瞪大了眼僵在原地。
他,他在做什么?
只一个错愕间,轩辕泽灵滑的舌便轻易闯进她的口中,紧紧地纠缠起她柔软的丁香小舌,深深吮吸。
本下意识地想要封住她那张不断抵毁自己的口,然一种意外的美好感觉却激得他心神一荡,引得他不由自主地深深吻住她的唇,愈吻愈深…
“唔!”突然他闷哼一声,身前那个纤巧的人影已经狠狠地推开了他,一脸的愤怒。
他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敢推开自己,而更让他失神的是,自己方才竟然主动去吻了她。
“小姐。”碧桃已是吓得呆了,看着小姐唇上有血渍,面上红白交替,直觉以为小姐受伤了忙,上前掏起绢帕替她擦拭。
可是常乐却是眼尖,瞥见皇帝的唇上竟然同样有血,尖叫一声,便上前帮忙,却被皇帝淡淡地挥开。
“皇上,请自重!”云清自知闯祸,忙在轩辕泽开口前先发制人:“皇上好像说过,云清不配做皇上的女人!那云清实在不知,皇上方才所做所为,到底是何意?”
尽管袖中的指尖已经剌进了手心,可是云清却强作镇定,毫不示弱地望着那个一脸愤怒的面孔。
她能理解他的愤怒为何,但是她却不解,他方才为何会吻自己。
虽然她是他的后,可是他根本对自己无心,不是吗?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激怒了他,他便要以这种方式来污辱自己吗?
而他确实成功了,自己一直谨守礼节,便是与风两情相悦,也从未越雷池半步,可是如今…
“你是朕的皇后,朕吻自己的皇后,难道还需要解释吗?”面上一阵青红,轩辕泽也想不通自己竟然会去吻婉儿之外的女子,并且还是让自己十分讨厌的皇后。
此刻被她一阵责问,他不由想起自己对婉儿的承诺,同时对这个竟然让自己对不起婉儿的女人更讨厌了。
若非她勾三搭四,当着他的面对其他男人眉目传情,那他也不会觉得失了皇帝的面子从而想要惩罚她。
对,想到她方才看那个男人的神情,他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非浅。
可刚刚她竟然咬了自己,该死,她想要为那个男人守贞吗?
手不由紧紧地握起,轩辕泽在云清冷冷的瞪视下,再也不觉得自己理亏。
“皇后既然清楚自己在朕心中的地位,最好别惹朕。以后皇后除了太后特召,不许再踏出金凤宫一步!若让朕发现,皇后知道后果!哼!”说完,他抬袖一拭唇角,愤怒地一拂衣袖,冷冷地丢下几句话便大步离去。
远处,一个纤瘦的身影微微一晃,便匆匆转身隐入无人看见的地方。
云清面色苍白,方才所有的坚强也颓然松散,望着那个绝然离去的背影,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碧桃,你没事吧。”转回头看到碧桃哭得红肿的眼,她心一酸,伸手轻轻抚上她已经叩红的额头,轻嗔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小姐…”碧桃声音哽咽,紧紧地抱住云清,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小姐下次也不许再这样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什么也不争就好,什么也不争…”
“好!”云清轻轻拍拍碧桃,笑得极度苦涩。
她从来就未想过要去争什么,可是那些人,却偏偏要来招惹她。
唉,罢了。碧桃说得没错,管什么争不争,只是需要继续忍!
是夜,碧桃已经睡去了,云清却怎么也睡不着。
轻轻地抚摸着精致的玉笛,她不由想起日间再次见到风的情形。想他,比往常更甚。
低叹一声,她翻身下床,轻披狐裘,独自带着玉笛走出内殿。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云清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伸手拢了拢狐裘,抬头看天。
今夜的月色很淡,星星很多,好像一群顽皮的孩子,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信步来到梅园,稀疏星光下,她雪白的狐裘与满园梅花几乎溶为一体。静静地嗅着满园花香,她心情微触,不由执起玉笛,轻轻吹了起来。
一时,美妙悦耳的笛声悠扬婉转,轻柔而舒缓;在寂静的夜里非但没有显得突兀,反让人如置身清幽空谷一般,心旷神怡,恍如走进一个神奇的世界。
碧桃睡梦中翻了个身,在好听的笛声下嘴角轻扬,渐渐走进一个美丽而朦胧的梦境。
云清轻吹着笛,任回忆带着自己回到与风曾经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面上扬着一丝甜蜜的笑。
风,那个白衣翩跹的少年如今越发俊逸如仙,她却只能看着他的眼睛,唤他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还记得他的每一个眼神,记得他掌心的温度,记得他快乐的笑声;记得他临走前,轻轻印在自己额际的温热而悸动的轻吻…
呵,风…
若你我无缘,可那盏经由我亲手放飞的花灯却偏偏飘到了你的手中,让你再度找到了我;若说有缘,我们却终是错手而过,再也无法携手相伴一生。
风,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等,永远不再错过彼此…
笛声渐渐变得黯然,梦中人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而远处同样未曾入眠的轩辕泽,却心房一颤,被这如此伤感的笛声触动,俊眸在黑暗中睁开,便再也无法合上。
他想起白日遇上云清的情景,想起她对自己一脸的冷淡与漠然,想起她那明明是对的却让自己心情无比恶劣的话语…
他还想起,当自己冲动之下吻上她的刹那,他看到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悸颤。
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想深深地吻着她,吮着她的香甜,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可是她却出乎意料地推开了自己,甚至还咬伤了自己…
手指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唇,他暗叹一声,眨了眨眼。
他发现,那一刻,自己竟然是失落多过愤怒,让他一时无法理清,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很厌恶她,却意外地主动去吻她。
他想,他当时一定是被她气疯了,才会做出如此失常的举动。
转头看着睡在自己身侧的婉儿,他在心里默默道歉。
她是那样的温婉贤惠,自己没有给她曾经答应过她的后位,可她却不介意,一心只愿陪在自己身边就够。
而今,他却因为那个心计深沉的女人第一次欺骗了她,真是很对不起她。
想到此,他不由怜爱地亲了亲何若婉的额角,俊眸泛着柔光。
不行,那个女人城府极深,又不顾廉耻四处勾引男人,如今他虽不便直接废她,但禁足她于金凤宫,也等同于将她打入冷宫。他决定不会再见她,只好好陪着婉儿,等到时机成熟便废了她,好让婉儿真正成为自己的皇后!
思及此,他心情稍安,不再管远处的笛声,安心地准备睡觉。
可是,笛声却在此时突然停下,而一声与方才笛音相似的曲调却由另一个方向传来。
只是这次的乐器换成了箫,与方才的笛音有着略微不同的音质,吹奏的力度也不一样,但依旧清脆悦耳。
只是,箫声中却缺少了笛音的朦胧美感,带上一层人情冷暖,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愁怅。
俊眉一拧,轩辕泽辨出了箫声来自宁心宫的方向。
方才平静的心立时被箫声打乱,他静听了一阵,只觉全身难受,再也忍不住轻轻地下床,身影一闪,便从暖香阁中消失。
黑暗中,何若婉蓦地睁开了眼睛,一直紧捏的手此时得以松开,改为狠狠地抓住身上盖着的锦被,用力地撕扯着。
云清!
她在心底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的狰狞,如果有人看到,定会吓去三分魂魄。
她没有想到,她真的有本事勾引到皇上,并且还让皇上吻了她!
该死!她不仅夺去了自己的后位,如今她还想跟自己争宠。
哼,她绝不会让云清轻易得逞的,皇上说过此生只爱自己一人,便是立了旁人为后,也是根本不会碰她。
“哧。”手上锦被哗啦一声撒裂开来,何若婉的内心巨浪涛天。
她想,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尽早让那个女人失出后位,并永远走出皇上的视线…
云清正欲回殿休憩,却听不远处传来一曲箫声,让她不由好奇地驻足倾听。
按说在宫中夜间听到管弦之音也非异事,但是此人吹奏的乐曲却是自己刚刚吹奏的曲子,还是自己这两年来,因为思念风而自创的一曲《恋清风》。
这本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可是自己方才吹到后来,竟隐隐带了一丝忧伤,故而失了原曲应有的味道,让她觉得有点吹不下去便欲作罢。
可是此人怎么也会自己的曲子?
而且他的箫声中,完全体会不到那份幸福的意境,本是一曲欢歌,却被他吹成了悲歌,当真是令她哭笑不得。
当下循着箫声,她不觉走出了宫墙,进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到处长满了杂草,足有半人高,荒芜得像无人居住的废墟。中间一条幽深的羊肠小道铺着零散的碎石,弯弯曲曲通向一个不知道深处的地方。
箫声不断,云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沿着略微硌脚的石子路,分开两旁几乎快触到脸上的野草,小心地向着箫声处寻去。
如果说云清先前寻声而来,是因为好奇是谁可以这么短时间内学会自己的曲子,那现在,她便是好奇什么样的人,竟会住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更好奇,为什么皇宫之中,竟会让杂草肆意蔓长而无人清除。
终于,云清越过那片杂草,来到一个种满了梨树的地方。
皎洁月光下,满苑梨树仿佛开满了盈白梨花,清清冷冷,却雅致迷人。
再行不远,云清便被眼前与月光相互辉映的那个白色人影怔住。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
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一时,清风起,枝摇影曳,萧萧箫声随风扬,惊起世外客。
云清突然发现,自己就像一个闯入仙境的凡人,意外遇见了传说中的谪仙,为他周身超然脱尘的风韵深深地震憾着。
此刻,她根本无法形容眼前的一幕,惊讶地微张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时间便这样静止,云清静静地看,那人静静地吹,一切凡尘俗事俱在箫声外。
突然,箫声嘎然而止,云清的心也咯蹬一声,仿佛被那最后一声无法续上的音弦割断。
“既然来了,便将余下的曲子吹完!”云清尚未明白对方说什么,那人已将玉箫缓缓放下,一双清冷无度的俊眸,直直地穿透梨树,射到她身上。
云清一惊,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家发现了。
“对不起,我打扰你了。”面孔微红,不知为什么,云清在这个明明看起来比自己小的少年面前,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容易出错的孩子。
这种感觉很怪异,在云清的世界,她一直让自己早早懂事,早早了解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
可是眼前的少年,似乎比她更清,更冷,更明白世间的所有情感。
或许,这便是云清容易在他面前尴尬的原因吧!
“你的曲子很好听。”少年没有回答,却说了一句让云清很诧异的话。
云清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随便夸奖别人。
倒不是说他有多自傲,只是一个过于清冷、不问世事的人,大凡不喜欢这些客套的赞美言词。
“是吗?谢谢。”微微一笑,她轻快地走近少年的身边,赞道:“你很聪明呢,只是听我吹奏一遍,竟然可完整地吹出,真是奇才。”
少年没有接口,只是手中玉箫一扬,再度轻轻吹起。这一次,他直接吹起后段云清未奏完的地方,而后箫音一收,淡淡道:“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