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加快了脚步,母女相见泪水涟涟。山菊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也瘦的皮包骨头。
刘娣双手摸着山菊的额头,泪眼汪汪地说:“丫头呀,你怎么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我走后又犯病了?”
山菊含泪说:“妈,没事了,养养就好了。”
夜晚来临,母女俩拉起了家常。刘娣接二连三地问,东北哪里的情况,问她与方鹏之间还吵嘴闹腾吗?,山菊为了少让母亲担心,她隐瞒了复发的病情。这母女俩上半夜几乎没合眼,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山菊从母亲这里也了解到了家乡这几年的基本情况。家乡每年的粮食是够百姓吃了,但副食品几乎是寥寥无几,家里四世同堂更谈不上老人营养问题,逢年过节割几斤猪肉到老人嘴里能有几片。山菊征求了母亲的意见,老人还是想跟着山菊去东北。由于她长年勤劳如初,八十四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走起路来双腿还算稳健。
一周后,山菊又争取了她大哥的意见,带着老母亲又跨上了北去的列车。
夏日里,时而阳光灿烂时而风起云聚。而北大荒的山水良田是夏季蓝天下最美的画卷。
老母亲的到来,给这个家,尤其给体弱多病的山菊多了无谓的照料。通过一个阶段调养后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许多,到了入秋,人也略显胖了一点。四十出头的山菊那圆圆的脸上又多了红润,生活与身体的变化让她明显有了精神!人生啊!就是这样,可能在平淡中度过,也可能为欲望伤神费力。但人在这尘世上,只不过是一粒沙子,一粒尘埃。我们每个人生存在这浩海的宇宙里,都必须学会战胜自己的心魔,做你自己生命里的主人。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一个收获的秋天,方鹏种植的五百亩农田丰收了。山里种的荒地有二百六七十斤的产量,集体承包的三百亩熟地,竟三百斤的产量。当时一等黄豆八毛钱左右一斤,质量差点的七毛几分钱一斤。五百亩地的总产值大概有九万多元的收入,去了各项支出,能有将近三万多元的收入。这让周围的人十分羡慕,这是一个工人要几年才能挣回的工资,方鹏沾沾自喜起来,吃起饭来嘴巴都吧嗒的欢实。来年自主创业发家致富的梦成了他今后人生追求的目标!
刚入冬,他就买了猪肉,羊肉,放在院里的大缸里,再盖上一层厚厚的雪,那是天然的冰箱,一家人美美地能吃到过年不成问题。
岁月总是那么多不平静。2004年春季就要开学了,教职员工照列提前一周上班。农场的学校是企业办学,所以好多方面会受地方政策制约。这上班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教职员工开大会,另大家没想到的是,今春校长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传达农场文件精神。说白了谁也没看到红头文件,农场党委决定,根据新时期新形势下教育的发展,劝退四十五岁以上老弱病残教职员工回家,发放基本工资的百分之六十。校长还没讲完,会场就一片哗然。紧接着书记也滔滔不绝地做思想工作。山菊脑子嗡嗡直响,这下自己还跑得了?她郁闷起来,散会后三五一伙纷纷议论起来,几个到了年龄段及体弱多病的教师忐忑不安起来。如果真不在岗了,发放那点工资也仅够一个人生活费了。正在恢复身体的山菊大伤脑筋。夫妻前后都离岗了,家里没有一个人有稳定工资收入了,万一年成不好,有老有少可咋办是好?山菊想,开会说的挺认真,真到落实那天还不知道有多少玄机。可自己的丈夫不在位了,是不可能有人替自己说话的,山菊又失望极了。
午饭后,山菊把今天的会议内容说给了方鹏,想看看丈夫有啥好注意可取。方鹏却满不在乎地说:“不上班更好,自由,我种这么多地还能饿着你,在家好好养养你那身体!”
山菊听了丈夫这话、瞪大了双眼,一时也不知和丈夫在说啥好。但心里憋屈的很,如果自己的丈夫还有一官半职,不用说就会有人替你周旋。
夜阑人静时,她的思绪反复在脑子里散乱起来。
三天后内退名额公示了,教职员工,共二十二人内退。从此山菊要离开教学岗位,不由泪水在她眼眶里直转圈。她一时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几年怎么会这么不走运,夫妻接二连三的失意。无奈山菊也只有收拾了自己的用品,离开了学校。
2004年的三月,山菊不上班了。她心里没着没落地,什么都不想干,失落透了。心情又到了一个冰点,吃过饭就想出去串门打麻将,无所事事的样子。儿子在外地上高中,自从老母亲回来后,家务活几乎不用她干了。也就从她第二次犯病后,方鹏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有不同意见时,抬几句杠也就算了,彼此不会再动手了。只要她能控制好病情就是一家人的福气了。
五月来临,天气转暖。黑土地已渐渐解冻了,向阳的坡壁上小草拱开一层枯黄的落叶,冒出来星星点点的嫩芽。北大荒又到了一个备耕生产阶段。虽然山菊不上班了,但家里承包的几百亩农田方鹏很少让她下地,山菊在家帮着选选豆种,装装袋子一类的活。闲了到大街上闲逛一阵,就这样她散漫了三个月。
初夏的一天。山菊在电视里看到一侧有关民间剪纸的新闻专题:国家正在申报中国民间剪纸为世界非文化遗产,而且正在北京举办活动呢,呼吁并倡导新时代的年轻人要传承这一民族古老的传统艺术。宣传片上还展示介绍了河北蔚县和山西民间剪纸大师的剪纸表演。这一新闻令山菊欣喜若狂,她没想到,这小小的窗花也能受到国家的重视,也能走出国门。山菊看着这段足有半个时辰的新闻报道,心潮澎湃起来,她兴奋地又对老母亲说了一遍。
刘娣一笑说:“丫头呀!你是不是在家呆憨了,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稀罕这玩意?国家能重视这小窗花?”刘娣吧嗒了几下嘴表示不相信。
“真的妈,我刚才在电视里看的清清楚楚。”山菊有点情绪激动!
刘娣见女儿好多天没有这么高兴了,也半信半疑地笑了。其实老人也不懂什么艺术不艺术的,只知道这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手艺。
刘娣又问:“丫头,你真还喜欢剪窗花?真想再拿起剪刀?”
“妈,这几年只是我身体不好,偶尔有办喜事找我、我也会剪幅窗花给人家的。你放心我没有扔掉,我在具体的了解了解这方面的信息,要真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可有的是时间了。我才四十五岁呀!就这么混过下半辈子实在太无聊了,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刘娣笑着感叹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俺这犟丫头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只要方鹏不反对你,随你吧。孩子也大了,家里有妈给你看着,只要你高兴!喜欢干啥你就去干啥吧。”
听了母亲的一番话,山菊心里敞亮了很多。其实这段日子她心里一直在挣扎,在痛苦,在失落中增长着理性的方向。既然现实的境遇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么更不该让无情的岁月击垮自己的人生。抛开上天赋予自己不公的命运,以执念的求索,将岁月打磨成人生枝头的风景。
六月的北大荒风和日丽。山菊整理了自己散漫的情绪,准备以外婆和母亲的剪纸为起点,在古老的剪纸基础上再下番苦功,去开创自己的剪纸艺术。
山菊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电视里看见关于河北蔚县那位剪纸艺术大师的报道。自己也该多了解掌握这方面的信息,才能有序地拓展自己的剪纸水平。山菊想起了去年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位项楠同志,他不在北京工作吗?方方面面的新闻肯定了解的比较全面,山菊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想到这里,山菊忍不住找起了那本杂志上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找着找着山菊忍不着笑了,还不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自己这不冒傻气吗?犹豫之中,她真找到了那本杂志上留下的电话号码。山菊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拔了这个电话号码:“嘟、嘟嘟。”电话真通了。只听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喂,你好!这里是XX办公厅。”电话真通了,山菊到慌张起来。她一时不知咋说是好,咋还办公厅呢?这是个啥单位吆?只听电话那边又很礼貌地说:“请问你是哪里?有什么事情,请你讲话?”
山菊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请问是北京吗?我想找一个叫项楠的同志。”
“我就是项楠,你是哪位?”
“我是东北的山菊,去年在火车上遇见那个山菊,你还有印象吗?”
“记得记得,我听出是你了,山菊姐,你住院期间咋不和我联系呢?现在身体咋样?”
山菊一时嘴笨拙的不知从哪里说好。只听项楠高高兴兴地说:“没想到你能联系我,太好啦!”听得出电话那端的项楠也有点意外。
山菊忐忑地说:“我在家给你打的电话。项楠,我想麻烦你件事情,你知道民间剪纸吗?我在新闻里看了一则报道,不知是否属实,现在国家真的那么重视民间的手工剪纸吗?我们这里太偏僻,想请你帮我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山菊此时像打开话匣子似得,说了她的想法以及近况。
项楠高兴地说:“时代不同了,不要放不下过去。你这个想法很好,你又有基础,还这么年轻,不该荒废了自己下半生。”项楠热情地鼓励山菊,并爽快答应帮她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宜。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有二十几分钟,放下电话后山菊觉得像做梦一般,小项居然在北京某办公厅工作。那办公厅是个啥地方?他干的是个啥工作呢?她一时也搞不太清楚,但她明白项楠一定是个坐办公室之人。女人呀女人遇事就是爱浮想联翩,想想项楠的话很有道理,人是不应该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也不该碌碌无为一辈子,更不能让一时失意摧毁自己的信念。抛开那忧伤的岁月!世上的路千万条,只要我们每个人理性地去选择,从平凡中也会找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