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此刻看着盆里的鸡鸭鱼肉真是犯愁,她只会一锅炖菜,熬菜。也没去过什么真正的饭店,更没吃过特殊的美味佳肴。所以方鹏让她把饭菜做像样点,什么样的饭菜才算像样点呢?她实在是犯难,新到一个单位又没个贴心的姐妹,也只有自己瞎捉摸着做吧,尽力做的符合大家的口味,免得大家第一次来家吃饭自己就献丑,让方鹏失了面子。
女人的虚荣心又涌上了她的心头,山菊使出全部的心思在厨房忙来忙去。刘娣只管烧火,其它的老人也帮不上什么,山菊首先炖了红焖肉,用白糖上那颜色差点没糊在锅里了,忙的山菊不可开交。炖上红焖肉后,她又琢磨起来,心思了半天她也没琢磨出什么花花样来,只好还是老一套。十六个菜盘子就这样山菊在手忙脚乱中、用了将近三个多小时做好了。时间也接近下班了,方鹏很快就会带大家来了。无论怎样,大家吃好为原则,让这件事情高高兴兴地过去。山菊这脑子里一会把事情看得很简单,一会又想得很复杂。女人呀往往心思总是飘忽不定,屋里屋外山菊转了一圈。她又细看了一遍自己做好的菜盘子,拿起筷子个别品尝了一下,色泽有重有轻,咸淡不均,有两盘子菜自己吃着都齁嗓子。她心里好突突,此时山菊心里没谱了,闹不好又要挨方鹏的埋怨。就在这时方鹏领着大伙来了,走在前面的是工会主席郑大哥。也是他给张罗着搬的家,听说也是山东人,算是方鹏的老乡,也是这个单位比较有威信的老同志。山菊非常热情地请大家进了屋,她首先给大伙沏了茶水。方鹏转过身来低声问山菊:“都准备好啦?”
“菜,都在桌子上,你看?”山菊说。
“吃着看呗,我刚才看了两眼,觉得盘子里的菜像不是新鲜的一样。也是,你第一次做这么多菜也难为你了,慢慢来吧。”山菊看着丈夫能谅解,心里也就舒坦了一点。
方鹏开始斟酒,满屋子沸腾起来。。
十几个男人端起酒杯情绪盎然地喝起来吃起来。两杯酒下肚,方鹏突然侧过脸白冷了山菊一眼说:“这菜做的咋这么咸,干啥也没个数,看看像什么样子?好几个菜大伙都没动一筷子,咋说你?”
山菊脸色一下子刷白,刚想开口辩解什么,又把话咽回去了。她索性弄了饭菜和母亲儿子在里屋吃了起来。只听几个小青年酒气十足地说:“方技术员,要不了多久你肯定是老连长的接班人了,到时候可要照应着这帮兄弟呀!”
方鹏忙说:“小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叫老连长听见了咋想咱?”
“怕个球,早晚的事情,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占个茅坑不拉屎。看看咱连队这几年啥基本建设也不搞,干的啥劲头。”这个年轻人话越说越多。
工会主席郑大哥黑个脸嚷嚷说:“吃饭堵不住你的嘴,瞎议论啥?嘴上没个把门的。”
几个年轻人嘿嘿一笑说:“早晚的事情,又是技术员又是副连长,那就是连长的接班人吗。”
山菊听着众人的议论,似乎才悟出了官道上其中之缘由。心里一下子豁亮了许多,胸口堵着的一口气也消散了。
这顿晚饭从午后五点左右,吃到十点左右。还在继续,满屋子抽的烟味,喝的酒味弥漫着。其中十来个人看看太晚了,就先后回家了。剩下这四五个人、酒喝的都没谱了,菜也剩盘子底了。几个人眼珠子直冒红丝,说话舌头直打卷,还是不罢休,高一声低一声地议论着当下的是非长短。刘娣带着耀祖早睡着了。山菊两眼皮直打架,强在这里撑着。方鹏也喝多了,说话吹吹呼呼起来。山菊再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她又为几个人沏上一杯茶。转脸对方鹏说:“太晚了,明天大家还要上班,让大家赶紧回家休息吧。”
方鹏略带醉意地说:“老娘们家家的,少管男人的事情。”方鹏又来这么一句,当众让山菊非常的尴尬。
工会主席满脸通红地,迷迷糊糊地说:“半夜了,是该回去了,他妈地拿起酒杯就没数了,走、走走。”他边说便晃晃悠悠地、起身用手指着几个年轻人。几个人才算是放下了酒杯,醉意浓浓地回家了。
山菊正动手收拾饭桌上的碗筷。方鹏用火柴点着一颗烟噙在嘴里,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女人家你懂个屁,你看看你今天做的什么饭菜?纯粹让你做白瞎了,齁死个人。”话刚落地,他拿起个酒杯“啪”往桌子上一摔,吓了山菊一跳,刘娣也被惊醒了。山菊没想到转眼几天的功夫,丈夫的脾气如此的又反常,竟当着母亲的面几次给自己难堪。山菊抑制不住怒气了,刘娣赶紧上前说:“他喝酒了,你别再多说了,你也赶紧睡觉去吧,碗筷明天早晨在拾掇。”
山菊瞪了瞪眼睛也没有再争执下去。她转身刚想上炕睡觉,方鹏嘴里又不干不净地来这么一句:“好东西都他妈地做瞎了,给我丢人显眼。”他晃晃悠悠也去炕上睡觉了。
山菊一屁股坐在简易沙发上,简直气蒙了。
生活呀!怎么这么不可思议。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了大半天,丈夫竟当众让自己灰溜溜的。她疲倦的心又四零八落起来。
刘娣看山菊这样子,安抚她说:“他喝多了,别计较了,快睡觉吧。”
山菊用湿毛巾擦了把脸也上炕了。听着丈夫一声声打鼾声,山菊此时才彻底觉得人性太无常了。
山菊也微微打起了小盹。她更明白,丈夫本来大男子主义就严重,不管情愿不情愿,这是自己选择的路。滚滚红尘呀有几人能参透?难道这是女人都要饱经的吗?山菊抹掉眼角的两滴泪,在郁郁寡欢中也睡着了。
一轮红日圆圆满满地照在了窗外。刘娣早早起床收拾了碗筷,并做好了早饭。山菊随后也起了床,叫醒了丈夫。方鹏也急忙起床,嘴里输了两口水,洗了两把脸,急忙吃饭。山菊看着丈夫忙碌的样子,又心生几分疼意。可丈夫昨晚那几句刺心的话,总萦绕在她心头,她斜愣了一眼丈夫,并没有再多言。方鹏咧咧嘴也没做声,呼噜呼噜喝了两碗粥,匆忙上班去了。
五月,天空有了粉色的温馨。鸟儿在树枝上狂欢乱叫,山坡上也有了浅浅的绿色。
工会主席老郑,想安排山菊去食堂上班。被方鹏拒绝了,山菊也能理解,年轻轻的,刚到一个新单位,应该参加春播农业第一线,也避免给丈夫造成不良影响。自古官道令人着迷,也难怪人人都绞尽脑汁想走上这个舞台。方鹏只是个兼职副连长,短短两个月都有人处处为他,为他的家庭着想。有形无形的权贵呀!撩拨着多少人的心思。让山菊没想到的是周围人竟如此的敏感,如此的不失时机地去讨好和回旋在方鹏左右。
山菊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涉世太浅。。她一时很不适应这种让人逢迎的生活。
初夏来临,气温开始升高。山菊同大家一样,整日整日在大田地里除草。好的是老人来了,回到家有个现成饭吃,一些家务基本刘娣都替她做完了。小耀祖去连队的小学校上了学前班,虽然晚上两个月,小家伙学得很快,记忆力也很好,再加上山菊下班有了时间,又简单辅导他一点,基本撵上课程了。山菊也有了一定的业余时间,她又拿起了几年没工夫看的书籍,她喜欢写点生活心得和小诗。虽然连队的农活还是那么累,但生活有了规律,心情也敞亮了许多,整个人明显胖了一点,两只大眼睛有了往日的光亮。自从方鹏走上仕途后,她们之间的生活在山菊心里总觉得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为了丈夫的前程她只能默默地搁在肚子里。山菊那颗被岁月揉来揉去的心,没有了女人心中那份波澜。为了能更好支持丈夫的事业,她必须克服一些不悦,别的女人每月几天月经都会找借口开上两天病假条休息,她会去坚持!为了丈夫今后的事业有个更好的发展,她必须学会负重。哪怕自己像苦行僧似的去守候!
人活着究竟为什么?女人一生的价值在哪里?为了那份光鲜的面子,女人们会在那里苦苦地打拼灵肉之苦。
转眼到了八月,也是北大荒麦收的季节。五十五岁的老连长因阑尾炎复发住进了医院,农场组织部门临时任命方鹏为代理连长。虽然他不是党员,但可以主管生产,不可以担任党务工作。事情还真应了周围群众的猜测,方鹏顺利成章地担任了连长,上个月学了三年的农业大学最后三科也顺利考过了。大半年的时光,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此方鹏开始了他人生又一个大转变,他身上充满了活力与事业的激情!
作为女人的山菊虽然性格柔和,但也非常的固执。每当她累死累活一天回到家时,丈夫还在为生产中的事事非非忙碌着,也根本就没有个具体时间到家,就是回到家不是倒头就睡,就是一脸的疲惫。作为一个年轻的丈夫似乎他很粗心,还是大男子主义太严重?可在山菊心里不光是他大男子主义严重,而是有形无形地冷落她。岁月与人生的磨难,让山菊的心散的像沙。为了这个家,为了丈夫,为了儿子,她必须要有足够的心力去坚守!
八月,田野里的小麦黄澄澄的一片。农场麦收会战开始了,这也是方鹏初次独立去指挥全连生产。山菊看得出来,丈夫有一定的压力。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好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会让一个年轻人应接不暇。山菊是个内心细腻的女人,她为丈夫突然脚色的变化而担忧。丈夫虽然肯干,但性情率直,他往往以自己耿直的性情去处理问题。所以作为妻子山菊非常担心这一点,但作为女人她只有奉献的义务,没有参与的义务。这种老传统老思想一直影响着山菊,她也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观望着丈夫。
农场为了鼓励小麦能够尽快颗粒归仓,分成两个阶段比赛。每十天为一个阶段,能在第一阶段首先完成任务的连队,农场会给主抓生产的领导奖励晋级。这对于新上任的方鹏来说是一次挑战,不是晋不晋级的问题,是对他领导能力的一次检验。上级领导与本单位的群众都在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一条人生未知的道路摆在了方鹏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