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四十五年,戈越京都城破。王戚氏,后君氏自缢长门殿,太子卿尘,公主卿言皆以身殉国,戈越王族至此陨落。萧氏一族尊为王族,萧箴登位,改称南诏王。
…
小小的阁中,一瞧便是让人精心置办过的。件件皆精品,地上的绒毯,榻上的床帏飘散在四处的香烟,香烟有些遮了人清晰的视线。阁中有两位女子,一位是君家嫡长女君澜,另一位是床榻上躺着的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大约有十五岁左右的模样,精致的面容让人瞧了都有些嫉妒。这就是传闻中刚殉国的卿言公主。忽然,小姑娘睫毛微动,就像一只刚睡醒的蝴蝶。旁边的人感觉到了这一丝的动静,连忙走近床榻,正恰巧蝴蝶张开了翅膀。
“妹妹,你醒了。”君澜连忙走到床榻旁扶起刚醒的戚卿言。
刚醒的戚卿言扶了扶额,环视四周,这四周的装扮竟不曾相识过。“斓姊,我怎么会在此?”君澜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褥,又送上一杯刚沏好的茶为她润嗓。
“是家君送妹妹来此的。王城已破,姑父与姑母,还有表兄都…”
“父王,王兄。我…我应该…怎么?”戚卿言像是回想起了那一幕,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努力确信着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君澜坐在床榻侧,有些不知所措。
阁楼的门被推开,几缕阳光透彻进来。床榻上的两人望去,君澜忙下榻行礼。“阿翁。”戚卿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进来的男子君皓出声阻止了,“卿怎能给臣行礼。”
“舅父,我已不再贵为戈越公主。您此般是让卿言……”如今她算是已死之人,君皓这般言语实为不妥。
君皓端详着床上的女子,小小年纪已是显得出水芙蓉。若是在这闺阁好生滋养一番,这将来必是要有绝世而独立之势。想起自己那已逝的贤妹,眼中含着浓浓的念意。曾经贤妹助他逃离左相那是非之地,自立门户,娶妻生子,让他过上如今安稳富足的生活。如今妹妹有难,他却无能为力。如今只得保住贤妹费心保下的遗孤,护她一世长安。
“是舅舅考虑不周。卿言如今在君家安心住下便可。也好安你父王与母后的心。”
“君家?舅父如今还立于君家名下,会陷入诛连之罪的。”戚卿言在被灌下“毒药”后隐约听到新王萧氏下令诛杀左相君氏一族的诏令。不由得担心君家如今的处境,新王登基总要排除前朝皇室余孽。
君皓听到此番话,会心一笑,“卿言不必担忧,君家如今只是京都中的行商者,最多也只与左相沐氏走的近些而已,与前朝毫无瓜葛。况且如今他皇族萧氏如今这情形,也不敢轻易动了这京中的人。”
“听闻舅父此番话,卿言便能安下心来了。”戚卿言点了点头表明自己能安心住在君府了。
“那让婢子前来服侍,刚醒来自是呼吸些新鲜空气为好。”君皓想着没什么事就要离开阁楼。
“阿翁。”君澜出言拦住要离去的君皓。君皓和戚卿言都有些疑惑君澜的举动。“言妹已是殉国之人,若还是顶着戚氏的姓氏恐为不妥。”
“嗯,果真是澜儿心细,乃公不曾思虑此事。不如更为君言可好?”
戚卿言顿了顿,“一切且听舅父所言。”自是心中还有着对母后君娴的怨恨,可如今寄人篱下,也只得如此。君皓见戚卿言的态度,心下想怕是当时有了误会,如今只盼这误会早日解开才好。
待君皓父女二人出了阁楼,门外等候多时的侍女进来服侍。侍女一瞧便是上等的装扮。发髻精致却不繁冗,身着浅兰秀芬裙,步履稳健,举止得当,显出像是宫中受过训的女官。君言抬头一望,只觉得这面色微熟,可又想不起是谁。当侍女出生,一个名字才显现在君言的脑海里。
“婢子为卿洗漱更衣。”
“你…你是那人身边的婢子素芸。”君言想起这侍女是曾侍奉过媛太妃李氏的人,如今她在此莫不是想要灭口。如此一想,君言的神情不由的一凝,警惕起来。
侍女递去一封信,“卿莫慌,婢子是王后托来照顾您的,这是王后让婢子转交与您的。另外婢子还望卿赐名。”君言拆开信封,看到了熟悉的字体,凝固的空气才有了一丝松动,“既然是母后托付,便赐单字素,唤为羽素。还有,莫要在称为卿了。”
“羽素谢姑娘赐名。”君言点了点头开始阅信,就在君言阅信时,羽素小声的说道,“婢子受您与王后恩典,您与王后对婢子有再造之恩,婢子定不负姑娘与王后恩德。”只是当时君言沉浸在信笺之中,不曾听到。
致吾爱儿:
爱儿卿言,待儿亲启,只怕已是国破之时。汝父为王不能苟活残存,吾亦不得独活。怨汝谅父、母之过,未能见汝凤冠霞帔之貌,十里红妆之喜。太妃李氏谋国王位,汝叔公默未晓,故汝不得加过于其。父、母不求汝复国,但求汝立于乱世而长安。
吾知汝曾善恩于李氏婢,甚是欣慰。今吾托她奉汝两侧,望汝心安用之。汝在宫外且要安好,才可使父、母安心。只是宫中一人,请汝费力寻得。此人乃汝之弟逸,汝不曾面见其只因形势紧迫。望汝助他出宫,远离是非。如今吾已未见汝弟二月也,甚为挂念。
吾知汝有恨于母。父、母不和之举只为保汝兄妹三人安好,但如兄却执意以身殉国,吾甚为心痛。愿汝解吾良苦用心,吾便得安息。
吾愧于爱儿不能常伴左右却只留下此书一封,愿汝安好!
母君氏
泪从脸上滴落到信笺上“姑娘。”羽素忙去安慰,可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欣慰,总算是解开心结了。
“母后她,何苦如此。”信笺使得误会终于消散殆尽,压抑在君言心头的伤痛一下子迸发出来。羽素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的陪着哭泣的君言,心疼的担忧着。
阁外,君皓静静的望向那里,嘴角的微笑忽隐忽现。端着特地为君言补身子而熬的银耳莲子粥的君澜听到哭声,又看到父亲奇怪的微笑,一愣,开口问道“阿翁,不进去么?怎么…?”
“澜儿啊,臣子要懂得为臣之道。”君皓这话说的君澜更是云里雾里的,想要进一步问清,可身侧早已没了君皓的身影。君娴只好将粥送进阁中去,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