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那少年提醒了他们:“启禀师傅、师母,桓远之是寻剑山庄苏庄主的关门弟子,二小姐的师叔,前几个月被发现入了魔道,已经被逐出师门了!这位精灵族的姑娘大概便是那苏少庄主未过门的媳妇,念云踪姑娘吧?”
念云踪有些错愕,她虽然没想到邛山派掌门夫人岳勉心是这样一位凶悍的妇人,但更没有想到她旁边那位缩头缩脑的妻管严便是邛山派的掌门如此先生,心中不禁有些轻看。反而是他们身边那位做事严谨,对龙族中发生的事如数家珍的少年,令她有些刮目相看。
“哦!”沐如此和岳勉心同时恍然大悟,看向念云踪的目光顿时有些怪异起来。
念云踪解释道:“此次我与桓远之同来,本是有些重要的事想找戎戎姑娘的,不知她现在何处?”
岳勉心为人虽然泼辣,但人也是极精明聪慧的,只一细想,便明白了这一地狼籍的由来。她冷笑一声,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又哪是我们为人爹娘能管得了的。她若不愿意见你,必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念云踪心知岳勉心定是知道沐戎戎爱慕着苏致言的事,故此对她脸色极不好看,但此时也只得含笑点头称是。
只是岳勉心哽着一口气仍是咽不下,便朝着那少年吼道:“知异,你去把那个桓远之抓回来,天底下哪有打烂了东西不赔的道理?”
那清稚少年方知异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末了又恭恭敬敬地朝着朱拓人问道:“大师兄,请问那桓远之朝哪个方向去了?”
面对着那少年的问话,朱拓人不知为何神色更加慌张起来,脸色也有些潮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十七……十七师弟,那桓远之是走大门离开的!你……你路上可要小心点,他厉害得紧……”
方知异微微笑着道谢,接着便如一阵风般随着桓远之离开的方向追去,而那朱拓人的眼光便一直追着他不放,直至他消失不见,才有些惆怅地转过身对掌门和掌门夫人说道:“师傅、师母,午膳已准备好。”
“好!”岳勉心看了一眼念云踪,犹豫了半刻才道,“这位念姑娘,既然你帮过我们家非儿,我也无以为谢,就请留下来一同吃个便饭再走吧!”
念云踪原本以为岳勉心会下逐客令,只是没想到在逐客令之前还能蹭上一顿饭,想来岳勉心对这个傻儿子还是宠爱有加的。
但她也没有想到邛山派的伙食竟然简陋至此!每桌坐十人,八菜两汤,看起来也是摆得满满的,但盘子里却不外乎都是萝卜青菜豆腐,有些令人疑心自己正在哪间庙里吃斋饭。
邛山派的弟子都习以为常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沐如此和岳勉心也没有搞特殊化,和大家吃得一样,甚至沐远非也是笑嘻嘻地吃得正欢,但多数时候,他只是大口大口地扒着饭,很少去夹菜,坐在他身旁的岳勉心给他夹什么菜他便吃什么菜。
见念云踪看着自己,沐远非开心地冲着念云踪咧嘴大笑起来:“太好了!漂亮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吃饭!如果今晚能和我一起睡觉就好了!”
念云踪有些愕然,周围邛山派的弟子都捂着嘴低声地笑了起来,但大家都知道沐远非是个傻子,又有谁会把傻子的话当真呢?
岳勉心对其它人都凶巴巴的,唯独对这个儿子温柔有加,声音柔和得令念云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非儿喜欢这个姐姐?”
沐远非一脸认真地回答:“当然喜欢了!娘亲叫姐姐留下来陪我玩好不好?”
岳勉心瞟了念云踪一眼,有意无意地开了口:“念姑娘,非儿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非儿很少提要求的,既然他开口了,你就不妨多住几天,说不定过几天戎戎就肯见你了呢!”
看着沐远非如孩童般无害的面孔,念云踪却没有笑,反而心中一突。她沉吟片刻,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心中仍是有些疑惑未解,便问道:“沐夫人,大少爷为何会一个人在那荒山野岭,莫非没有人看着他?”
朱拓人慌忙解释道:“平时一般都是我带着大少爷,今日因为那桓远之的事,被大少爷偷偷溜出去了……师傅、师母,都怪拓人不好,请师傅师母责罚!”
岳勉心双眼如针一般盯着他教训道:“都怪你学艺不精,连个魔道中人都对付不了!你这个大师兄是该责罚了!就罚你……”
沐远非一听,连忙摇着岳勉心的手臂撒娇:“大师兄对非儿可好了,娘亲不要罚大师兄!”
岳勉心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转头对念云踪解释道:“平时都是拓人这个大师兄在照顾他,也确实是照顾得极好!拓人出门办事的时候也会带上他一起出去玩几天,完全不用我们操心的!那好吧,看在非儿替你求情的份上,就罚你……就罚你今天多练一个时辰的剑法吧!”
朱拓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声答应了下来。
念云踪原本以为住在邛山派,可是得到更多的机会去打探沐戎戎的去向,谁知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沐远非都缠着她玩,而且都是玩一些极其低龄的游戏,比如石头剪刀布和跳房子,缠得她连上茅房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真是令她叫苦不迭。
到了晚上,念云踪说要回房休息,沐远非竟眼巴巴地跟着她回房,还跳上她的床,一脸哀求地道:“姐姐我一个人睡可害怕可害怕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沐远非身量不高,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看起来也极是讨巧可爱,念云踪明知他脑子有问题,说出的这些话不会引人遐想,但毕竟他已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子,比她年龄还要大上几岁,一起睡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念云踪脾气极好地哄着他:“非非乖,赶快回自己房里去睡觉,等明天起床了,姐姐再陪你玩!”
“我不要!姐姐身上好香,我要闻着姐姐身上的味道才能睡得着!”沐远非赖皮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念云踪大感头痛,借口上茅房,不知不觉地竟绕着高墙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真是想不通,姿色比你上乘、身材比你迷人、脾气比你温柔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偏偏你总是能惹得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你沦陷,你到底给我们下了什么迷药?”桓远之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倚在高墙墙头,双眼望着夜空,嘴里却叹着气。
念云踪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沐远非是个傻子,你不要想歪了!”嘴里虽嗔怒,心中想着他口中的“我们”,又觉得比蜜还甜。
她掠上墙头,低头看着桓远之身上到处都是破洞的黑衫,有些心疑:“你怎么弄在这样?”
桓远之叹了一口气,口中却钦佩地道:“想不到邛山派还是有人才的!居然为了让我赔钱追了我几十里地!可惜我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不然也不会被他搞破这身好衣衫!”
能让桓远之惺惺相惜的,肯定是有真本领的人。念云踪提醒道:“他叫方知异,虽然在邛山派弟子上排行十七,但极受掌门和掌门夫人重视。”
桓远之点点头,口气极为婉惜:“幸好我及时取出几两金子赔给他,要不然我连这身勉强能遮身蔽体的衣服都不剩了!”
念云踪抿嘴一笑,紧接着略带可惜地道:“我白日里追着沐戎戎到深山,可惜被沐远非缠住了,没能继续追上她,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着说着,她心中也起了疑心,沐远非的出现怎会如此凑巧,连带着缠了她一整天?但看他的神态动作,并不像假装,而且整个邛山派都知道沐远非是个傻子,莫非他还能装傻装个十几年不成?
桓远之胸有成竹地清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念云踪心念一动,脱口而出:“莫非你便是黄雀?你知道沐戎戎的下落了?”
“我不是黄雀,我是猎手。你刚追着她而去,我便几招搞定那些邛山派的饭桶,跟在你们后面了。虽然你被沐远非缠住,但是我却一路跟着她,终于被我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桓远之狡黠地笑了笑。
念云踪急不可待地追问道:“那你可曾见到了少庄主?”
桓远之深深地看着她。
念云踪知他心中还在介怀自己和苏致言的事,只得柔声解释道:“少庄主是我的朋友,任何一个朋友遇到困难,我都会去帮他的。”
桓远之站起身,凑到她的脸庞前,蛊惑地问道:“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吗?”
念云踪只觉得一股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没好气地瞪了桓远之一眼,怒道:“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仇人!”
桓远之无奈地笑笑,他招一招手,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跳下墙,带着念云踪往深山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