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的,念云踪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桓远之的肩头,他的肩膀很宽阔,结实又有弹性,比枕头还要舒服。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但昨夜却似乎睡得很沉很踏实。
念云踪的目光顺着桓远之的胸膛慢慢移向他的性感的喉结和那张冷峻的脸庞,却看到两只如墨般漆黑的眼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没有逃避,只深深地看着他。像这样的相处机会,大概不会再有了吧,等救出苏致言,她还是要回去龙宫,继续着她的复仇计划。龙王又岂是那样容易杀死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在龙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桓远之。
她轻轻地扬起朱唇,慢慢地凑近桓远之。桓远之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女子,她知道什么是害羞,但她不屑,她只想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大门哗啦哗啦响起,惊醒了正沉醉在春意中的少男少女。
两人立刻警觉地跳起,一左一右隐藏于门后。
门外那人似乎弄了好久,才将门锁打开,推开门后,一个喳喳呼呼的声音不停抱怨起来:“哎呀,这到底什么门锁啊,真是太难开了,哎哟,累死老娘了!哎哎,你们去哪里?”
原来来人竟是点香楼的老鸨春姨,两人没有多看她一眼,不约而同地快步直奔点香楼的林阁,果然林缓缓的房间早已空无一物,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天半夜杜飞回来后就直接替林缓缓赎了身,带着全身家当连夜离开,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念云踪想到她那视若珍宝的弓箭,心中气苦,满大街地去寻杜飞的下落,桓远之却不甚在意自己丢失的兵器,反而劝阻念云踪不要再找下去。
“他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也许早就离开了北川,你再找也找不着他的!”
念云踪恨恨地道:“他这种人就厉害的就是故弄玄虚,他越是让你以为他离开了北川,其实他很有可能就留在北川,等我们走了,他又继续回点香楼花天酒地!”
桓远之苦笑:“就算如此,你也找不着他的!你以为你见到的那个,就是他的真面目吗?”
念云踪霍然转身,双目炯炯地瞪着他:“难道不是?”
桓远之摇头:“他最擅长的便是易容,虽然总能找到破绽,但这么久以来,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就算他用本来面目经过你身边,你也不知道那个是不是他!”
念云踪打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潮,心知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坐上离开的马车,车轮在邛山脚下沿着长长的小路飞奔着。
邛山,在龙族的西北部,与幻族遥遥相望。
在邛山上,不止有名扬天下的邛山派,还有闻名天下的奇松和怪石,邛山二十四峰,每一座山峰都险峻陡峭,但那一棵棵苍劲挺拔的松树却遍布峰壑,破石而生,傲立于危崖峭壁间。
听着车后座客人对自己家乡的赞叹,车夫有点飘然自得起来,开始涛涛不绝地讲述着邛山的故事:“传说邛山派的开山祖师沐天宝便是在这山峰与松石间领悟了一套剑法,从而开创了邛山派。邛山派当时可谓是龙族第一大派,当时寻剑山庄的祖师爷还没出生呢!”
桓远之低笑一声,故意给他添堵:“你说邛山派现任掌门如此先生和寻剑山庄的庄主苏南星,哪位更厉害?”
“呃……”车夫一直舌灿莲花,此刻却结结巴巴起来,“我……我猜如此先生比苏庄主厉害那么一点点吧……”
桓远之扑哧一声没忍住:“既然如此,那如此先生的女儿,为何还要去寻剑山庄学剑?”
车夫倒是消息灵通,对那位邛山派的二小姐略知一二,此刻红着脸,坚持着要圆自己的大话:“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二小姐这样做,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她是邛山派的光荣,是邛山派的骄傲……”
念云踪奇怪地问道:“这位二小姐又是何人?”
“还能是谁,不就是沐戎戎那个娇气鬼呗!”
念云踪恍然大悟,却又想起什么:“我怎么听说沐姑娘是为了接近少庄主,才非要去寻剑山庄学习的?”
桓远之扬了扬眉,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话虽如此,总得煞煞他们邛山派的气焰……”
念云踪奇怪地横了他一眼,明明早已被赶出寻剑山庄,却为何还要为寻剑山庄出头?她望着怪石嶙峋的高峰,似乎想起了什么:“去桃木观找你之前,我去了一趟寻剑山庄,但是没见到沐姑娘,听说她回了老家,原来就是这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桓远之怔忡片刻,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那么喜欢苏致言,苏致言失踪了,她不帮忙去找人,还回什么老家?”
两人定定地看着对方,忽然异口同声地大叫:“车夫,改道邛山派!”
邛山派虽然没有几百年前那般人才辈出,但依然是龙族人学武的一个好选择,毕竟寻剑山庄那种三年只招十位弟子的地方,只能满足小部分龙族人的需求,邛山派依然还是大多数龙族人的选择之一。
相比寻剑山庄的庄严大气,邛山派便显得较为简陋和朴实。未进山门,已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菜田,据说弟子们除了学艺,其它时间还需要帮忙挑水和种菜。
念云踪习惯性地想去翻墙,却见桓远之已袍角轻扬,毫不顾忌地大步走进山门,她不禁气结,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离他最近的一位弟子很有礼貌地挡在他面前:“请问这位师兄姓甚名谁,从何处来,有何见教?”
那位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早已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眼前又是一花,又有一位姑娘如鬼魅般掠过。
周围弟子们见势不妙,纷纷围了过来,但那对年轻男女的身法极为巧妙,竟接连避开他们的阻挡,直入大厅。
桓远之很是随意地在主位上坐下,毫不客气地的提出要求:“给我泡一壶最好的茉莉花茶——还有,叫沐戎戎过来,就说小师叔来看她了。”
念云踪在另一主位坐下,俏笑着对面色不善的弟子说道:“随便给我来几盘糕点就行了。”
年长的大弟子朱拓人见他们显露出一手好轻功,又自称二小姐的师叔,连忙识相地吩咐弟子们不要轻举妄动,一边着人去请二小姐,一边着人按他们的要求好生招待。
桓远之饮了一口茉莉花茶,便皱起眉头将缺了一角的茶杯扔到一边,口中喃喃念着:“环境真差,东西也不好吃,难怪沐戎戎在邛山派呆不下去了……”
朱拓人的脸上显得有些难看,这时去请二小姐的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对着朱拓人耳边嘀咕了几声,朱拓人立刻脸色大变,指着桓远之大声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寻剑山庄的弃徒桓远之!”
一听此名,本就恼怒的弟子们愈加愤怒起来,纷纷拔出兵器想将传说中那入了魔道的弃徒一举擒下。
桓远之明白是沐戎戎将他的身份宣扬出来,不由得大声笑骂道:“沐戎戎,亏小师叔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出卖师叔?你这么忘恩负义,我真替寻剑山庄着急啊!”说着,右手一翻,竟空手卸下离他最近的一位弟子手中的长剑,招式曼妙无比,速度快如闪电。他执着那柄剑轮流在每个人剑下轻轻一点,竟轻而易举便将大多数人手中的长剑卸出掌心,掉落在地。
众弟子被他这一手绝招惊得呆若木鸡,朱拓人又气又恨,剑气一扬,十二点星芒直逼向桓远之上下十二处重穴。
桓远之轻“咦”一声,精神一震:“这样才有点意思……”说着,脚步轻移,踏出北斗七星,长剑顿时洒出星辉点点,不疾不徐地迎向那十二点星芒。
北斗七星剑!念云踪看得有些失神,当年救她的那位黑衣人用过这招,苏致言也用过这招。连念云踪都不得不承认,相较于前两位,桓远之的步法更加精妙绝伦,即使用的是一把极普通的剑,却依然能将这套剑法的功力发挥到极致。当然,毕竟时间已过了六年,黑衣人和苏致言现在再用这招,也未必不如桓远之。
桓远之比上次两人交手时又精进许多,以他这种恐怖的进步速度,恐怕无需多久便能晋级大剑师行列。念云踪心头微凛,若不是她的杂念太多,进步速度恐怕不会亚于桓远之。但是杂念这种事,并不是想剔除便能剔除。
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掠过,念云踪面色一凝。再望一眼桓远之,心知以他的能力,绝对能够无惊无险地拖住这群邛山派弟子,便放心地尾随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