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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王朝武周元年,武昭天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大赦天下。
从这一年开始,神州大陆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绵延了遥遥数千年的男尊女卑思想,逐渐在女皇统治之下,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女尊男卑的思想观念,以一种雷厉风行的姿态,迅速在整个王朝中蔓延开来。以往男女的社会地位,在短短数月之内,彻底颠覆。
武周二十年,东海圣火城发动了对唐王朝的战争。双方在东海海岸线上拉开了长长的战线,腥风摇曳着烽火狼烟,鲜血染红了刀枪剑戟。数以千计的战船,数以万计的士兵,浩浩荡荡地卷入了战争的洪流。翼龙骑兵、黑鹰骑兵更是不分昼夜地厮杀,凄厉悲壮的嘶鸣声在苍穹上回荡不息。传回内陆的战报令无数人忧心忡忡,茶饭不思。
圣火城,圣火教总舵所在。传言圣火教主拥有倾国倾城之容、摄人摄鬼之貌,但其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却一直为天下人所不知,是以天下间猜测甚多,也为世人津津乐道。圣火教主左脸颊上有死亡之月的印记,但他(她?)一直蒙覆面纱,传言能睹其真容者——也就是看到那枚摄人心魄的死亡之月的人,三日之内必定离奇死亡,如被死神暗中索命一般。
圣火教主道行高深得难以想象,尤其善攻心计,善使手腕,曾不知以一己之力,驯服了神州大陆多少修真门派,以及妖鬼魔兽,并毫不犹豫地将其纳入圣火教麾下。可以说,圣火教网罗了天下间人鬼神佛,其力量之庞大,完全可以跟中原王朝相抗衡。
圣火教崇尚火焰,更以火焰为图腾。教中等级制度十分严格,下级必须对上级绝对服从,一级一级地服从,若有忤逆,处罚相当严厉,这使得数百年来圣火教无懈可击,繁衍茁壮,生生不息。然而这数百年来,圣火教为何频频对中原王朝发动战争,出何动机为何目的,至今一直耐人寻味。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股邪恶的力量日渐壮大,永不消停,神州大陆上便如同弥漫了末世般的阴霾,使得人人心中深处都埋藏着一丝阴郁。
终于,唐王朝军队在跟圣火教军队激战了三个月后,以大获全胜而告终。圣火教众携着残盔破甲,灰溜溜地退回了遥远的东海圣火城。此番大捷,唐王朝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亡相当惨重,举国氛围悲凉,但女皇帝却十分高兴,下令大宴群臣,天下各地方官员一同歇职三日。
除此之外,女皇更是决定在这一年,在全国择选年轻貌美的仕子(相当于妃子)。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各地方官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物色人选,家有年轻公子的达官贵人也频频跟地方官呵气通声。毕竟嫁入宫门成为贵仕,会使得家族成为皇亲贵族,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作为举荐人的地方官,各种好处自也不必多言。
柳州城一户苏姓商人膝下,育有一子,名为苏箫逸,年方十八岁,天生玉面朱唇、明眸皓齿,早早就被誉为江南第一美少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是也曾有无数豪门望族前来提亲,却都被婉言谢绝。如今正值女皇举国选仕之际,州刺史便立即脱下官服,拿掉乌纱帽,提着金银珍宝亲自造访苏家,言辞诚诚恳恳,神态恭恭敬敬,为的就是劝服苏家让其子参与竞选,嫁入宫门,自己才好升官发财。
当然,柳州刺史尽管升官发财心切,却不敢在苏家人面前表现出来。他也是在官场身经百战、如鱼得水的人物,自然知道要想说服对方,必须极力叙说对方应得到的好处。但苏家人比他想象中还更容易搞定,没等他把那套早已经想好的长篇大论摆出来,苏家人已经怀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当家长们正与州刺史谈得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的时候,角落里却突然爆发出了苏箫逸断冰切雪的喝声:
“我不同意!”
声音传来,女州官和苏财主同时吓傻了眼。二女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般尴尬的气氛中,苏财主冷眼扫向苏箫逸,登时一股肃骨寒意扑朔开来,语气也冰冷无比,如同朔风呼啸:“娘在跟刺史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还不赶快出去!”
苏箫逸一双明眸中稚气未脱,面上却是坚定的神色,仿佛宫廷的富贵和家族的兴旺,完全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娘亲,你怎么能私自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苏财主柳眉倒竖,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面孔,冷冷地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有我之命,有刺史大人媒妁之言,难道还有什么不当之处么?”
苏箫逸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可是我爹还没有同意……”
苏财主勃然变色:“出去!”
苏箫逸也面色一变,回以冷冷一哼,一扭头冲出了厅堂。
女州官望着苏箫逸离去的背影,又看了苏财主一眼,不由哑然失笑,说道:“看来苏公子还是年轻气盛啊……”
苏财主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刺史大人放心吧,我这次子自幼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但我一定会劝服他的!”
——2——
“爹,怎么办,今天刺史大人来劝娘,让二弟箫逸参与皇仕竞选!”
苏家长子苏步寒迈着焦急的步子,踏入了苏府东厢的静竹轩。临窗处摆着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齐全,雪白的宣纸点下淡淡胭脂,宛如枝头摇落的一地残梅。书桌边,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手执狼毫大笔,正在凝眉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落笔。
中年男子正是苏财主的正夫、苏步寒的父亲吕不凡。
尽管儿子匆忙进入,却分毫没有打搅他的雅兴。“步寒啊,何必慌慌张张的?”
苏步寒紧锁着眉头,目不转睛瞪着父亲,说道:“爹,你还不急啊!你也知道,若是箫逸那臭小子真的参与皇仕竞选,那他嫁入皇宫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啊!若让他们柳氏父子得权得势起来,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以前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必定会一五一十地还给我们啊!”
吕不凡大笔一挥,一边在宣纸上涂抹苍老的梅花枝干,一边含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才是苏家真正的男主人,他柳公清不过是一个小婿而已。夫永远是夫,婿永远是婿!”
羊毫笔再蘸胭脂,落笔点梅殷红如血。
日光透过镂空花窗,斜斜地落在房屋中,映亮了桌案上的一盆吊兰,以及读书人眉清目秀的面庞。手捧古籍读得津津有味的中年男子,正是苏财主的第二个丈夫柳公清。在当时看来,他只是一个小婿,和曾经的小妾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