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也没有鸟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说话声,配着雨声,在亭间回想。
“看来罗姑娘没带伞。”张良把伞立在了柱边,向我走来。
我点头。“嗯,是!我出门前也没想到今天会下雨。”
“我借伞给你。”说着他就想把伞递给我。
我连忙摆手。“不好,不好。你只有一把伞,我还是等等吧,也许一会雨就停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张良居然说要陪我等,我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用吧。张先生有事只管先行,不用管我。”
张良只是轻笑了一下。“一个人等不如两个人等着快。”温柔的语气把我秒杀,毫无还手之力。
“好……”此时我肯定是花痴脸。咳咳,回魂回魂。
美人当前,应当自重。这么难得的机会,找点什么话题说呢?问问他喜欢做什么事?哎呀,人家隐私不太好问吧,万一他不想回答呢。要不向他请教一下学问之事?那说什么好呢?诗经?论语?周易?这太有难度了,一下子想不出来,哎好尴尬啊……
我还没纠结完说什么好,张良突然开口了。
“罗姑娘,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不是本地人,冒昧问一下,你家乡在何处呢?”
“唔……”这个,他突然这么问我,我没想好怎么回答啊。我能不能说是两千年以后……我还是说失忆好了。
我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在哪。”
“这是为何?”
“我之前溺水,被救了以后,有些事情就记不清了。我想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他脸上浮现出歉意,随后又恢复平静。“有时候忘记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呵呵,你说得对。”骗了他我觉得很不安,我又接着说:“呵呵,没关系啦。反正也没有影响我的生活。”
我怕他又问我这方面的问题,我决定先发制人!
“哈,我刚才听见小圣贤庄弟子聊天来着,他们还谈到了张先生。不知张先生授的是什么课呢?”
张良耐心跟我解释。“嗯,儒家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门下弟子会学这基本的六种课……”烟雨朦胧,看不清天水的边界。泠泠落雨声,在他的说话声中若有若无,十分好听。
“是这样啊。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请教先生——”
“小心!”我提高声音,大叫起来!
因为此时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人突然从张良身后出现!他速度快得我没看见他是从那里窜出来的。
他的右手里提着一把剑,剑刃上满是雨水。我眼看着蒙面人手中的利剑,就这么直接刺来!张良立刻转过身来,眼疾手快,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剑锋离我的脸只有一掌的距离,刃上有一滴雨水飞溅到我的脸上。
那个人一个回身,左手一记快攻向张良打去!张良侧脸躲过,同时反击!几个回合,两人才分开。面具男重新回到雨中。
我吓得冒出了冷汗。
只听见张良说:“阁下想要杀人,却不找个好时机!”
“你的凌虚剑不在身旁,怎么不是好时机?不过若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可以不插手,那就再好不过!”
什么意思?他竟然是要来杀我的!也就是说刚才如果不是张良出手及时,我可能就当场毙命了!
张良眼眸一瞥,看向了那个面具男,“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
然后这两人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
“你一定要多管闲事?”
“杀人者犯法。”
“哦?张三先生居然不认识我手上的印记。”
“阁下何有此问?”
“逐烟。”
张良面有疑惑。“逐烟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卫团,怎会跑到如此遥远的桑海来。”
“看来你是不听劝了。”面具男眼眉一横,似有怒气。
“恕在下直言,这位姑娘无武无财,也无犯法,阁下为何一定要她性命。”张良微微侧身移动,把我护在身后。
“这你不需要知道!”
说完就又开始动手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面具男一直想要往我这边靠近,张良极力阻止。奈何张良手中没有武器,略处于下风,被一点点进攻。而我也一点点被逼入了角落,旁边是礁石,身后就是一片大海。如果掉下去,没被淹死,先被砸死!
我抓着亭子的石柱,心情着急万分!
呜,看来我真的不走运,一直被麻烦事纠缠着。
罗文心,你还在看什么戏?人家要杀你还不快跑!
对对对,我要跑到安全的地方!
我刚要翻过栏杆,面具男贴着地面划了过来!我心中一惊,想赶紧躲开!
“啊!”我没注意踩到青苔,脚上打滑,正在以后脑勺先着地的姿势亲吻大地!
瞬时,张良翻过阻碍,冲到我身边来抓住我的手,调整站位,往他身后一拉!我就倒在地上——同时与面具男拉开了距离!
吓吓吓!刚才身后是没有地的,直接是断崖。如果没有张良拉我,我可能就摔死了!落在脸上的雨水滑进衣衫,我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是惨白着脸喘气……
“哼,希望张三先生下次没有多管闲事的机会了。”话音没落,面具男就消失在视野里,话的尾音被滴滴答答的雨声打散。
张良好似松了一口气,我只能看着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树枝的枝桠晃得更加剧烈,风吹得呼呼作响,我甚至听到了风吹铁链的生意。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我冷得瑟瑟发抖。我还在惊吓中尚未回神眼里似乎还是刚才他们打斗的场景。突然一阵急雨,我打了一个哆嗦。
张良回过身来,蹲下,轻轻地抓起了我的右手。嘶——疼。手上原来有点破皮了。我这才回过神来,看见他俊美的脸庞就在我的眼前。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眉间微敛,眼里满是歉意。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满是凌乱的自己。我有点难受,他为什么要抱歉,该抱歉的人是我!
他扶我起来,我们走进亭子。随后,我听见踩着雨水的声音由弱到强,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再我们面前。
“子房,你怎么淋雨了?”
“师兄。”张良向他行礼。
这原来是张良的师兄,看起来比张良年长,有着比张良更加内敛的气质,比张良更加柔和的语气。
“这位是?”
“这位是罗文心姑娘。”
接着,他又向我介绍那人。“这位是我的二师兄颜路。”
“颜先生好。”
“罗姑娘有礼。你们——我刚才看你们怎么都在雨中站着?”
张良苦笑。“一言难尽。”
“我看你迟迟未归,这外面又下着雨,这才出来寻你。”
我又发了呆,只是看见他们在说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张良将我落在地上的包捡起,交到我手上。
他轻声说道,“罗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又有麻烦。”
啊!那个面具男走了,我可以回去了。可是如果我一个人回去,落单的机会这么多,他会不会又出现!
他又把他靠在柱子上的伞拿了过来,走到我面前时,低语了一句。
“去有间客栈。”
他把伞横放在手中,我怔怔地接了过来。
呵,又被人救了,我真是个惹事精,给人舔麻烦。可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来刺杀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
我闭上了眼,似乎,眼中的有一颗沙。
张良他舍身救我,明明他跟我没有一点关系。萍水相逢,竟能做到如此?他虽然淋了雨,脸上光芒依旧夺目。他不仅是教书育人的先生,还是以武护身的剑客。这样完美的人,怎么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怕是我还不起他这个恩情了。
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我低着头,不让泪水让他看见。呵,反正也淋了个落汤鸡。
我拉住他的手,把伞放回了他的手上。飞快地说了句告辞了。
然后头也不回,跑向了瓢泼雨中。只有他们二人留在亭中。
张良手中还握着伞,望着前方的背影。脸上似有说不出意味的笑容,一言不发。
嬴政的秘密组织……
雨窜飞檐,泠泠游丝也翩跹。
颜路又撑开雨伞,半步踏出亭廊,似有若无的叹息,也被雨声掩埋。他侧身回望,等着子房。
“子房,这棋你还要下吗?”
“呵,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