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多有修士,不论门派。其中多有大能者,不过多是些几百岁的老怪物。凡事有例外,也有年轻人物天资卓绝。
前些年,在镖局还没有正式出现之前,有些不方便的主顾会出些银两让人押镖,那些押镖的人一般都会被称作“驼夫”,或者是“密密驼”。
这是早些日子我听来的故事,是一个茶馆混混无意间讲到的。
疆域比较偏僻,多风沙,不过比较广阔,所以那里的人都善于骑马。无论牧民,还是其他,都会有一两匹马。也有不骑马的人,那些多是喇嘛庙里面的喇嘛。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个驼夫,押送一把刀,别的不知道,就听说是一把宝刀。
驼夫姓剾,后来遇到一高人,再改名为扣。而那小混混正巧讲了这其中的故事。
剾,随倭寇音,寓意不好,而又无亲无故,就有点不吉利。
这日,剾在疆州一偏远地界喝茶,那种土油茶。说是在茶馆,其实就是一面挡风墙,扯一块遮阳布,再写上一个茶字。
有一个瘸腿老喇嘛,过来念佛,说剾面带煞气,命途多舛。而剾脾气不好,就要暴起。小混混口中是这么说的,那老喇嘛就让剾平静下来,指出他来的方向,不是人来的方向,而是他押送刀时,接货的地方。
并又指明要去的方向,说,过百里,有一无人喇嘛庙,庙前有一襁褓婴孩,让剾收留至少一年时间可退身上之煞气。
剾不以为然,老喇嘛就走了。
故事不仅如此,高潮还在后面,待老喇嘛走后,来了一群马匪。
疆州什么最多?马匹最多,土匪也是最多。人一听是马匪,总认为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其实不然,像我们这些门派,多有除暴安良的师门任务,为平定祸乱最多的就是剿匪,如果没有些真本领,根本没办法当马匪,没办法立足。有些马匪甚至来自某些大门派,受不了约束,或者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的。
剾把刀放到一旁,那些马匪嚣张惯了,习惯性抽过来一鞭子。而剾心里有事,反应不及,后背就吃了一鞭。
那些马匪看剾是中原打扮,而且被打还没有反应及时,就认为他是过来跑商的,就想劫些钱财。
当时剾正年轻,内心高傲自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当时就怒了,只不过到底经过些风浪,没有怒在脸上,但内心里已经认定这些马匪是死人了。
小混混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剾往桌上放了茶钱,抽刀合刀,一个闪身,已经在几丈开外了,时间之短,一个眨眼就能错过。
地上十一个脚印,十一颗人头。
茶馆小二缩在一边不敢出来。
继续前行,走了大约百里,真的有一座喇嘛庙,剾就想,如果那瘸腿老喇嘛是骗子,以他的脚程,有婴儿也已经死了。随即就往喇嘛庙里面走了走。
庙门口,在阴影下真的有一个襁褓婴儿,一封信,一个拂尘。剾读了读书信,于庙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改名为扣拂尘。
正如佛家那些几百岁的厉害人物常常叨念的因果,也许万事已经天注定,孩童在身边一年,扣拂尘的暴戾的确消失不少,不过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孩多有不便,再加上老喇嘛说的一年之期早早过了,所以扣拂尘就把这小孩子送去一个寺庙,吃斋念佛。还为小孩取了法号,叫做“无尘”,随一尘字,去了手字。
我听说过扣拂尘这个人。这人善用刀法,一把金刀甩的淋漓尽致,在云州甚至都有他的歌谣:一扣末首,二扣刀,十步一人阎王跳,五指握刀,拂尘扫道。这歌的意思就是,你先看到别人脑袋都飞了,然后才能看到他出刀。其刀法之凌厉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小木屋中看到一副布画,一些简单水彩涂在破布上,勾勒出一副山水图。画下,有一磨刀石,上面的沙砾特别细,不似用来磨砍柴的斧头。江湖笑点起油灯,画的山水隐约似个人形,人影身负一把刀,被我不自觉的用以扣拂尘的形象。
我们出来的洞是一口井,只是现在枯竭了,要不然我们出来会更加困难。止间被我放到床上,我用布沾酒帮他擦了擦身子。江湖笑有话说,但看我没心情说话就靠在一边,阿景向我们道别,我也不想去问。
道爷给我们留下的都是些冷硬烧饼,吃的嘴都起泡了,江湖笑翻了翻没有翻出什么肉食,就找到一口锅,一些米,然后就在一边瞎晃荡。止间的情况特别不好,体温一直没有降下来,我不停地给他擦身子,让他睡得舒服点。
不一会眼皮开始打架,朦朦胧胧就睡着了,天蒙蒙亮,屋中突然进来一个樵夫,看到我我们先是一愣,然后十分纳闷的看着我们。我把江湖笑踢醒,他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江湖笑长得也是比较俊郎,就像他说的一样,看起来就是个好人。也没别的,瞎编一个理由解释一下,然后就给那樵夫一些银子。那樵夫拿到钱还是特别高兴的,这些银子估计够他好几天砍柴打猎。
不得不说,江湖笑的确是交际的好手,一口一个老乡,那樵夫看起来特别老实,笑的无比憨厚。聊了一会江湖笑就问有没有肉和酒,我一听,也馋了,就凑着耳朵去听。
那樵夫真的老实,在门口水缸下的地窖里拿出来一些风干好的狍子肉,在小屋中间用石头围着生了火,烤着吃,不过酒是没有,我那半囊袋都给止间擦身子了。
吃完天就亮的差不多了,人一饱就犯困,就想补一觉。江湖笑跟樵夫聊的风生水起,不停的叫他柱子哥。最后,说让柱子下山,帮我们置办几身衣服,江湖笑多给了钱,柱子就很高兴的往山下跑。
江湖笑看着我,捡了根草剔牙,问我:“没什么想说的吗?”木屋地板是木头的,悬空子在地上,这样可以防潮和防虫。我倚坐地上,说道:“还别说,真的有。”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问江湖笑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自己看到的内容。这不是那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而是就像你大脑疲劳一样,无法集中精神去想,只要有些提示你就能瞬间想到。而现在你就只有当时看到镜子里面内容时的感受,有些熟悉,有些说不出来的堵,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江湖笑示意我,让我说。顿了顿,我问他:“你在那镜子里看到了什么?”我记得,江湖笑流泪了,那我们看到的绝对不一样。
“嗯?我怎么好像给忘了?”江湖笑拍了拍额头,表情错愕。我没有惊讶,有点不出我所料的感觉。
我捏了捏眼窝,不再和他讨论这件事情。
过一会,江湖笑突然坐直身子,连叫好几声不对,说道:“老雅,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我就问他是哪件事情。
江湖笑一本正经,说道:“开始在那里我还觉得没什么,后来一想,真他娘的错漏百出。”我皱眉,问:“你说,是在那山里面的遗迹里?”
点点头,“对,你仔细想想,就算按照皮六子所说,怎么地那另一伙人也在我们前头啊,我们搞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藏到哪了?”江湖笑盯着我,接着说:“这是我瞎想的,我觉得要想所有人说的话都成立的话,至少还要需要一个‘人’。而这个人肯定不属于你我或者道爷一方,也不能属于皮六子跟霍二爷。”
我还是保持中立态度,管他什么阴谋诡计,我们的出现肯定是巧合,最多算一个意外因素。
江湖笑刚张口,身后传来止间的梦呓:不要动,不要动。
我以为止间在做梦,跑过去看。止间满脸的汗,似乎有一个不好的梦魇。
我看止间开始咬牙起来,赶紧晃他,把他晃醒。没成想,刚晃一下,止间就醒了过来,不过显得特别虚弱。睁开眼,江湖笑却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何时,止间的眼睛那些黑色部分现在变得暗红,就像血一样!
问了问止间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止间却摇摇头,一笑,说自己饿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下心来,能这么说话,估计真的没有大碍了。
我用刀把狍子肉切碎,那刀还是道爷他们的。拿些米,煮了碗粥给止间喝。喝完,止间抓了抓后背,我就让他再睡一会,睡到自然醒再吃点肉食。
我跟江湖笑出了门透透气。能看到一座山头,我们出来的地方。江湖笑笑了一声:“出来玩能玩成我们这样,也是没谁了。更何况我们还是偷偷跑下山来的。”
我苦笑一声,对江湖笑说:“等回了天道,咱俩去查一查霍二爷吧。”江湖笑不解,问我为什么。
我们一直走到高处的山头,遥看远处,竟也有一种心怀天下的感觉。怪不得那些大能人物总是意境那么深。
深吐一口浊气,不自觉的意味深长了起来,看着江湖笑,说道:“有一个跟我长的很像的人,你不想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