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沙雷斯的四个卫戍师终于完成了集结,开始向市内开进。
一直在各个豪门大户人家门口蹲点的残军机甲兵被迫放弃目标,自动集结起来,规避空前强大的军事压力,但是中间依然爆发了十几次大小不等了流血冲突,大约二十名残军机甲兵不是被杀就是丧命。
残存的弟兄们被迫缩进最黑暗的角落躲避,更要命的是,为了脱身,他们不得不丢掉了机甲兵最重要得武器——机甲。
卡尔文孤注一掷的计划全完了,残军已经无力再组织一支突击队进入,整个残军只能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生存着,而且还得承受来自暗处的巨大压力。
关于星籍的通告终于流传道了残军内部,在战火中一直牢不可破的兄弟关系,终于在银弹攻势下出现了动摇,残军本部在动荡,焦虑,还有期盼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不管怎么样,你们的指挥官实在是太失败了,竟然把那么机密的作战计划散布到每个机甲兵手里,不死才怪。”
依琳评价道。
我无法否认她的讽刺。
卡尔文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也太缺乏经验,竟然把作战计划直接下发到每个作战机甲兵手里,不仅大大增加了泄密概率,也让人根本无法排查到底是谁出了状况。
“不过,相对而言,这个笨蛋倒也做了一件有益的事。”
依琳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轻松加愉快的开口道。
“现在整个卫戍军地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残军的行动上,对法斯特学院的监管反而放松了是吗?”
我冷冷的跟着她的思路补充道。
“这样,法斯特军官学院的内部暴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举行了不是吗?请问你给那些一根筋傻帽提供了什么物资支持,或者封官许诺?”
从卡尔文惨败的那一刻起,我立刻明白了依琳的整个计划。
残军只不过是整个部署中的一颗外围棋子而已,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尽可能吸引布莱文军团的注意力,而依琳的主要目的,就是策动学院内拥有更高超素质和技术能力的士官生集团。
更恶心人的是,就连我也被她耍了个痛快,先是利用我对丢失公主,急于将功补过的焦虑,把我拉过来,然后再利用我的账号刺激残军发动行动,成功引起了布莱文的注意力。就算现在意识到也没用了。在进攻监狱,渗透作战等一系列错误行为,整个沙雷死军对于残军的警惕心已经达到了顶点,据说,现在已经连正常的物资采购也难以进行了。
气急加狂怒,我真恨不得一刀劈死这王八蛋泄愤。
“别冲动,少年,现在干掉我也于事无补,如果沿着我的部署走下去,或许对大家都有好处,残军可以带着公主平安离开,而我则可以收获一支颇有实力的生力军。”
依琳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一眼就看出了我脸上写的是什么。
我冷笑道:“如果我拒绝呢?我可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掉进一个更深的坑里。”
“呵呵呵,是哦,是哦,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你简直是天才啊!”
依琳一头扑倒在床上,肆意欢笑着,手舞足蹈,犹如刚孵化出的小恶魔,发出一串充满魔性的笑声。
然后她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胳膊,用充满渴求的眼神看着我:“快,快点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不然事情就会变得很没意思了哦,快点来啊,来啊,大哥哥。”
我突然感觉到了恐怖,连头皮都要害怕的炸开,马上挣脱开,一步向后跳出去,因为力量稍微大了一点,依琳直接摔回了床上。
气氛在这一刻,诡异的凝固了。
几秒钟后,依琳重新坐起来。
姿态恢复了原来的端正优雅,脸上没有了疯狂,但是却有一种更加让人恐惧的严寒在弥漫,充满了绝望,愤怒和憎恶。
这样的依琳比刚才十倍的让人恐惧。
“为什么要挣脱开呢?是厌恶了吗?你在厌恶我,对吗?”依琳冷漠的注视着我。
依琳的声音失去了清脆,透出一股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我哑口无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依琳!!!”
依琳发出如同诅咒般声音,残忍而且透着一股撕裂的疯狂,犹如刀斧磨砺着我的耳膜,她从床上爬下来,白皙的纤足踩在地毯上,她的瞳孔中仿佛也涌动着刺骨的情感,漆黑的长裙如同一朵黑色毒莲,疯狂的怒放。
她向我冷冷走出了第一步。
空气仿佛随着她这一个动作结满了霜冻,让人无法呼吸。
我几乎无法遏制的恐惧的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中午的减价便当被我买到了,一份肉丸饭,一份鸭腿饭,一份里脊肉饭,都是大肉饭耶,只用平常的一半钱就入手,鸭腿是我的,谁也别想……..咦,你们在干什么来着?”
关键时刻,荷泽尔拎着一袋子快餐盒饭兴冲冲的闯进来,看到我们两个的样子顿时愣了一下。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要死要活一定要跟我混残军,表示哪怕干后勤也行,我怎么揍也不顶事,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假装,只好暂时收下这小子当个小弟,每天跑腿打杂干点零活。
不过,我现在当然没心情吃饭,趁机夺路而逃冲出寝室。
结果我依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无处可去,我只好顺路绕进德邦的研究所,回收相关的资料,虽然挂名在研究所里,但是最近十来天我都在另外一个地方乐不知疲的乱混,感觉挺不好意思。
结果第一眼看到德邦的时候,我就吓了一跳:才几天没见,这个才五十岁地讲师,已经满头都是白发,样子也衰老的一塌糊涂,身体状态很糟,说一句话都要咳嗽三声,看到我这个翘课生回来,也没有太多废话。
“咳咳,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二号台的工作处理一下,咳咳,麻烦了。”
“我是没事,不过老师你没事吧?”
这家伙说一句话咳三声的精神状态,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气喘不上来挂掉一样,着实让我头皮发麻。
“呵呵,我这副狗样子,你觉得我像是没事吗?”德邦露出一副苦恼的臭脸,冲着我随便挥挥手道。
“好了,干你自己的活去吧,反正在成果出现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于是我只好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但是呆了一会儿后,我就意外的发现,仅仅几天功夫,整个研究所内的人员就已经缩水到不足原来的五分之一,而且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很不安定。
不过,我还发现,也就是这几天,德邦的研究变得更加细致,那张巨大的蜘蛛网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打造成艺术品般精细的东西,我敢说,任何人都会赞赏有加。
“喏,你要的垃圾纸,顺便,那天谢谢你了,什么时候我和那个呆瓜请你吃顿饭。”
突然,一个纸箱砸在我面前,安娜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上次光顾这杀人灭口了,也没仔细看,现在瞄了一眼,才意外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个一百七十公分高度的彪悍美女。
“这种事怎么样都好,话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奇怪的问道。
“咦,你不知道吗?就在你请假的这几天,上面拒绝了德邦老师增加12%研究经费的要求,并且表示‘这种没用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多投钱’,研究断了经费,我们这些研究人员也领不到工资,只好成批的都散掉了,”
“那你们怎么还…………”
“没办法,都看了老爷子实在太可怜了。”
安娜有点怜悯的看了一眼最角落的那张办公桌。
“没有助手,没有资源,甚至连复印纸也快拿不出来了,每天只有打折方便面可以吃,或许连街上的乞丐都没有他混得落魄,我们几个人有空的时候,还是会过来帮助他处理一点工作的。”
我一扭头,才发现德邦办公桌边堆成两座小山的劣质泡面盒子,其中最老的一些都已经长出了绿色的霉菌,气味刺鼻难闻,可是德邦却像是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的坐在中间。
我感觉自己有点心塞,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摸了出来,统统给了她。
“最好的酒,最好的肉,午饭我请!”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几乎把住处都搬到了德邦的办公室里了,随便用几本大部头书就给自己砌了个隔墙,和德邦以对角线睡在了办公室两边,每天只打三四个小时的瞌睡,一醒来就马上干活。
无线电耳麦还在,但是依琳并没有再和我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那时那个绝望和憎恨的女孩,索性干脆不去想了。
德邦依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这家伙也不知道多久没离开办公桌了,我隔着很远就能从他身上问道腐烂的味道,如果不是依然灵活的手指,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变成尸体了。
有时候我想抽空搭两句话,结果他就是埋在自己的工作里,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我也只好作罢,好在德邦每天清理出来的东西,都足够我花大把时间研究的,这些玩意儿堪称五花八门,除了必要的后勤课程教材,还有诸如数学,语言,地理,天气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要命的是,来自残军和研究所的台账,还在如同潮水般哗啦哗啦的朝我的账号涌进来,再加上那么一大箱资料,像一座小山一样摆在我面前,我有一种几乎要晕死过去的感觉。
自己打的锅就得自己背,命苦不能怪社会,于是我只好一口口的坚持把这些狗屁玩意儿啃掉,好在我的脑子够硬,这么多难啃的东西也能慢慢吃下去,顶多算难嚼一点而已。
转眼间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
距离竞赛时间越来越近,可是我面对的紧迫局面依然没有任何改观,在竞赛那天,就是彻底摊牌的一天,可是,不管我还是残军,似乎除了绝望的自杀冲锋,根本拿不出任何法子。
这几天,我用尽了所有办法,连一个弟兄也联络不上,不知道是通讯器材被破坏,还是说人全死光了,让我每天处于水深火热的焦虑中,只能靠在地下室疯狂的开火发泄,结果一直低迷不振的命中率让我气得想一枪打爆自己的头。
仿佛自从那天唰唰十几秒钟的流畅爆发后,所有感觉都离我而去了,不管是定点还是机动射击,脱靶脱得人神经崩溃。
“完成了,我终于完成了!”
一天夜晚,累个半死的我们被一声大叫从睡梦中惊醒,不论男女,都穿着个裤衩在外面活蹦乱跳,只见德邦站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有些癫狂的跳起了舞蹈。
一幅庞大而精密的流程图已经出现在办公桌前,上百个中继点的闪光,犹如星图上的群星一样璀璨,又不失秩序运行的美感,我敢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图谱。
“发出去,发出去!”
沉浸在喜悦中的德邦,用极尽癫狂的手法下令道,我们赶紧把他抬下来,然后开始部署发送作品。
全部人都是赤膊上阵,以最快速度把十几份使用报告打到各个军师级单位。
然后大家赶紧把德邦安顿好,让这位爷不至于激动的发疯。
十二个小时后,第一份师级单位的报告打了回来,批示是鲜明的“拒绝”!
接下去十个小时,试用报告就像臭虫一样被全书踢回来,在凌晨四点时,所有的试用报告全部被打了回来,几乎能把我们埋了,结果却是连一封也没有通过!
这实在是太残酷了,德邦近一个月的努力,在一天之内就全数被否决殆尽,连一点机会也没有给。
“作品,我的作品到底怎么样了?!”
在六点钟时,德邦突然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样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传真机。
“嗨,老师,你的研究成果很好………”
我们全部人都努力的想敷衍他,实在不想告诉他这个悲惨的现实,但是德邦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把推开我们,用全身力气冲到了传真机前。
当然,他没有找到任何希望看到的东西。
“呵呵,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啊,我就知道,后勤学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前途……….呵呵,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苦涩的笑意在德邦的嘴角飘散开,他紧紧攒着一大堆传真稿件,坚硬这复印纸褶皱变得尖锐,几乎把掌心捏出血来,我们大惊之下,赶紧想冲上去掰开他的手。
“哈哈,欧德尔说的没错啊,我果然是白痴啊,无可救药的白痴,竟然把全部的精力投到这种毫无前途的东西上,哈哈哈哈…….”
后勤学研究专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得我们全身的毛孔都冒出寒意。
德德邦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