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夏以来,连日炎炎,昨夜却下了好大一场雨,这般天气乍冷,慧姐儿一早起来身子便受了寒。
守夜的墨画急急唤周妈妈前来,一番查探,见她额头滚烫,当即着急忙慌吩咐墨画去寿康堂报信,自己去寻大夫。
不多会儿墨画便带着老太太的关怀回来了:“小姐,老太太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特意吩咐今早不用去请安,好生休息就是。”
“您也是,大半夜非要起来淋冷水,淋完还对着窗口吹了半夜风,现在可好,身子可难受了吧。”一面撩起床幔,一面念叨,平日里一张无语先笑的桃花面,今日硬是黑成锅底。
“你再去寿康堂帮我盯着,若有情况随时回来跟我禀报。”慧姐儿接过墨画递来的姜茶,喝了一大口又吩咐。
墨画闻言,眼仁转悠了好一阵,最后直直订在慧姐儿面上,也不忌讳尊卑直言道:“小姐不怕奴婢是老太太的人,这般吩咐怕是不妥。”
“你跟了我,便是我的人。”慧姐儿将空水杯重重放在墨画手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掷地有声。
墨画呆呆接过,复将水杯注满,重新递给慧姐儿,伺候她喝完这才蹲身一福转身出了门。
慧姐儿生病,众姐妹自然探望一番,颜姐儿遣了云舒来探望,莲姐儿、娴姐儿亲自前来却被秋菊以慧姐儿病重不能起身相见为由挡在门外。
静姐儿人也未到,却遣了身边大丫鬟巧珠送来一封信。“咱们小姐说这是益州来信,三小姐得了这信,病情也会好得快些。”
慧姐儿闻言顿觉狐疑,益州虽有两个挚友,可她们若有信来定然是送至秦氏京郊庄上,断然不会到了府里。
墨书接过那信,递给慧姐儿,慧姐儿一见上头署名,自有冷梅傲骨的四字“贞慧亲启”便知是李语义的来信,心下果大喜。
“这是我益州好友所写,多年没有音讯,山高水长,不想竟被四妹收到。”
“说来也是缘分,咱们小姐身边的奶娘家中侄儿满月,前日家去相贺,昨日夜里回来恰见那送信人在府门口与侍卫纠缠,一打听却道是找三小姐的。已是夜里,奶娘也不敢轻易放了人进来,便把这信件带进来交给小姐瞧了,小姐今早便让奴婢给您送来,还道定是三小姐故人来信,三小姐必然欢喜。”
巧珠同墨棋差不多大,是乔氏亲自挑选的,说话条理清晰,有情有理,慧姐儿听完还真得好生感慨同静姐儿这番情谊,又得对那有缘的奶娘好生感谢一番。
“奶娘素日里便是个可靠人,三婶眼光独到,说来上回妹妹觉着我这儿几盆蓝鸟睡莲养得好,一会儿便让下面婆子跟你一道搬两盆回去。”蓝鸟睡莲当时很是稀罕,张固远从南洋商人处得来,又转送给她的种子,她拿来后,自己按照前世的记忆栽种,倒也培育出了三盆。
“那感情好,奴婢就代四小姐谢过三小姐所赠,三小姐好生养着,奴婢这就先回了。”
巧珠笑语嫣然道了个福礼然后离开。
慧姐儿使了个眼色给秋菊,秋菊便进里屋拿了两个盒子追了出去。
“巧珠妹妹,这是三小姐为感谢你和四小姐奶娘奔波一番,特意准备的两个八宝盒,你带回去尝尝,另外这包银子还请收下。”院门外,秋菊又另外摸出一包银子来,塞进巧珠怀里。
巧珠面色惶恐接过银子,又对着慧姐儿院子的方向垂头福礼道了句谢三小姐赏的话,这才满面笑意而去。
秋菊见状也不得不赞一声这丫头,懂礼守节,进退得宜。
慧姐儿病了一天,就只见了来送信的巧珠和轩哥儿身边的奶娘。
待到第二日,喝了药发过汗身子稍微轻了些,秋菊又接连回禀了两个消息,身心愉悦,也能起身坐在院子里头如煮茶一般自个儿煮些姜茶来喝。
“小姐,之前墨画打听来的消息是郡主要伺候皇上,瞧着郡主那模样也不像是假的怎的这才入宫三日就得了个靖王侧妃的封号?”墨琴听了秋菊的禀报百思不得其解。
说完还望着一旁一道伺候的墨画一眼,望她解惑。
墨画双手一摊:“不知道,奴婢听说这消息还是一大早东安郡王府送来的。”
“这事儿对郡主而言不算好,也不算差,不必细究原委,往后若要再见说不得还容易些。”入靖王府为侧妃,就品级而言是升了,就靖王目前的位置而言是却是个没前途的地方,不过好在,只要不入宫墙,女眷行走,总有碰面的时候。
“倒是轩哥儿一事,你细细说与我听。”慧姐儿捧了一杯滚烫的姜茶在手,仰躺在躺椅上,望着墨画道。
“昨日夫人去寿康堂请安,拿了近两月的账簿给老太太瞧,老太太自是认真瞧了,可四太太却跟人踩着尾巴似的一会儿说些尖酸话,一会儿又紧张地望着老太太,老太太看完半晌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对太太道‘等到秋收,这笔钱大约就能填上,这两月府里开支就节省些。’”墨画说完,秋菊便大摇其头。
老太太一生精明,却难得生了个糊涂儿子,满府挣钱也抵不过楚晋厉一日千金的用法,老太太私库再多,这一年连着补了两回上万两银子的窟窿怕也着紧。
“后来呢?”慧姐儿问
“后来,四太太怕是不愿,又说些糊涂话,道是夫人将银子给贪了,却被老太太狠狠斥责一番,不过奇怪的是,夫人却半分不生气,转而说起.....说起.....”墨画犹豫起来,眼睛直往慧姐儿面上瞟
“说起什么?”慧姐儿喝了口姜茶,不在意地又问。
“说....说府里一些开支可以削减,说是就拿锦园的人而言,许多人大可寻个由头放在外面,这样府里也少笔开支。”墨画小声道。
慧姐儿嘴角微微勾起,后面她也能知道了,乔氏不过是牵个引子,小李氏自然乐得推一把,肯定是极力要求把轩哥儿赶出去。老太太也不喜轩哥儿,为免养虎为患,自然也觉赶出去好些。
“她们最后是不是定了让轩哥儿走?”因为麦姨娘瞧着似乎在老太太面前还有两份面子,一对庶出姐弟,本就所耗不多,留下也就留下了。
“小姐高明。”墨画赞道,接着又垂了脑袋,似也觉得这夸奖并不合时宜。
“老太太怎可如此,咱们何不闹将开来,等到众人指责之时,老太太必不敢这么做。”墨琴当即愤愤道。
“这就是我要的。”慧姐儿喝尽最后一口姜茶,淡笑道。
“这是三小姐同三太太的交易?”秋菊闻言,恍然大悟,惊呼道。那日虽被遣在门外,却知慧姐儿前去必是有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