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儿回了锦园,秦妈妈早就得了秦氏的吩咐早早侯在院里,一见了慧姐儿就搂着她哭:“那起子没心肝的东西,姐儿可是受苦了。”
锦园消息再滞后也有那捧高踩低的奴才来碎嘴,秦妈妈刚得了信儿差点昏过去,她自小捧在手心里看大的姑娘什么时候需要这样装疯卖傻来求点生存,在益州那会儿总是被慧姐儿的机灵古怪弄得头疼,可这会儿瞧着她小心应对的模样只觉得心里直抽抽。
“妈妈,我可是见着夫子的眼神儿才故意那样说的,你瞧夫子见我敬长都只罚了论语,老太太见我蠢笨也只让我看着抄,你说我要是更蠢笨些这些天只能抄个四五遍岂不更好。”慧姐儿面对秦妈妈,那双滴溜溜直转的眼仁还是益州时的模样。
秦妈妈不禁扑哧一笑,嗔道:“姐儿可别安慰我这老婆子了,那四五遍抄了不还得费精气神儿。”
慧姐儿闻言哭笑不得,恰好翠绣走了出来道:“妈妈也是,太太在里头巴巴等着三小姐,妈妈怎的自个儿倒聊上了。”
秦妈妈拍拍脑袋连连点头:“可是可是,姐儿赶紧来。”
墨棋留下伺候,墨琴便提上慧姐儿的用具回了房里。
“娘,今日可有些精神头儿?”慧姐儿挨着秦氏坐了,皱着眉头问。
秦氏温柔一笑:“你倒是个操心的性子,我这还没问你呢,你就先巴巴问了。”
“那娘问。”慧姐儿腆着小脸又道
“你刚刚站在院子里头跟秦妈妈说的娘都听见了,娘很高兴慧儿如此懂事,娘不过是要问你明日想穿哪条裙子,一会儿娘给你套头面搭着让她们给你送去。”
“明日是要去哪里吗?”慧姐儿有些好奇,自回京后秦氏身子一直不好,还没出过门见过人
“去娘一位朋友家,也是咱们大夏朝五大侯府之首的定北侯府,那侯夫人闺中时是娘的好友,你外祖父倒了这些年,差不多也就她还跟我有些联系。”
既是贵客又是亲近长辈,太过素淡却是不好的,但以她们母女如今的情势也不能太过招摇。
“娘,要不就前段日子老太太送来的那身粉色裙子,女儿瞧着倒是好看。”
“嗯,也好,你让墨棋给你打两个蓝色的络子配着,娘这边就给你备个白玉头面,也不多,就戴几只玉蝴蝶坠着,倒是你这耳朵老不穿也不是个事儿,明年可就八岁了。”秦氏一遍遍拂过慧姐儿如黑缎一般的长发,心里有太多不舍。她到底还是没福气看着女儿出嫁了,只愿明日把事情都定下她也好安安心心去黄泉。
“明日就你那姨姨一人,也不必忌讳什么,爹娘和徐妈妈还有李先生这些年对你的教养你都要铭记于心。”秦氏郑重道。
慧姐儿不知缘由,却也很认真地点了头。
她在秦氏处跟轩哥儿玩闹了会儿,现在轩哥儿年纪正是逗起来最好玩的时候,等她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轩哥儿还撒泼打滚不依不饶要跟姐姐一道。秦氏总想着时日无多,也狠不下教训,众人自然没人敢说,还是慧姐儿好一顿哄这才住了那嘴。
她回到小院,却见侯在门外头的墨琴面上有些不自在,见了慧姐儿便大声通禀,像是故意说给里头的人听一般:“小姐,二小姐可是恭候多时了,您怎的才回来?”
墨琴说得阴阳怪气,墨棋本要使个眼色去,听了来人却是自然垂了脑袋。今日怡姐儿夹枪带棒那几句虽有挑拨离间之嫌,到底是让人想起便觉着膈应。
“妹妹回来了,我也没等多久,别听墨琴胡说。”莲姐儿从门内迎了出来,笑道。
慧姐儿只当什么都没有,由着莲姐儿挽了她的手亲亲热热往里头去。两人到了屋里头,慧姐儿也没遣了丫鬟,莲姐儿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眼神儿直往两个丫鬟身上瞅,慧姐儿只当看不懂,只捡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了“姐姐你是不知,前儿我去了三婶院子找四妹妹玩,都已是秋末了,那院子里头的菊花还开得那样艳丽,甚至还有紫色的,碗口那么大,可真真是漂亮极了,若是我也有那么一株也好。”
“嗨,妹妹还是那般玩闹,爹爹不在,咱们难免要受些不如意,四妹妹那花儿哪里是咱们这一房能羡慕得了的。”
慧姐儿喝了口王妈妈专门给她备的花生浆,沿着杯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莲姐儿,心里不得不对寿康堂里那位的手段折服,这才多长的时日,就哄得麦姨娘三五不时不去主母处请安,让莲姐儿也跟挺直了腰杆子似的,在她面前说话再无忌讳,和在益州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大相径庭。
“姐姐说得是,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说起来,爹爹虽是不在府中,可娘还在,你放心娘在一日就不会允许有人欺负她儿女半日。”慧姐儿这话意有所指。
莲姐儿先是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接着却很快镇定下来,直接看着慧姐儿的眼睛道:“妹妹,姐姐这儿有几句体己话想跟你说说,让丫头们都先出去吧。”
以前莲姐儿对着墨棋墨琴都是温温和和,从来都是名字加了姑娘相称,如今倒成了个“丫头”了。
慧姐儿心头冷笑,不顾墨棋两人面色,挥挥手让两人都下去了。
“姐姐要说便说吧。”慧姐儿也没了方才的笑脸,她来自现代,为着楚晋珉她可以和这异母姐姐如姐妹相处,也可以不对着麦姨娘甩脸子为难,可是,她不是真的白莲花,要是真敢背叛这个家,麦姨娘母女她一个都不饶。
“哎!妹妹今儿的事儿我也是知道了,学里的婆子回来禀老太太时我就在旁边,别人或许不知,真能信了你和母亲策划的这场戏,可是我知道,咱们一道在益州这么多年,你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姨娘也清楚。”莲姐儿叹了口气,眉间淡淡皱着,一双像极了楚晋珉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的脸。
慧姐儿彻底沉了脸色,却依然不言不语,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扣进肉里。
“妹妹,七妹说的都是真真的。我姨娘当年就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因着这一层姨娘便让我下死力讨好老太太,从你第一天回了这个家,第一回答老太太话起,姨娘就想去跟老太太戳穿,却被我死死拦住了,我第一回去侍奉老太太也是被她拉着问了许多咱们在益州的往事,我都是按着母亲的意思回答了。”
慧姐儿闻言,心口悄悄一松,但随即发冷,莲姐儿到底还是拿了这个来要挟她和秦氏。
“姐姐不防说说父亲母亲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你和姨娘,要你们卖了咱们一家子来换老太太手指缝里漏的那么点儿恩惠。”慧姐儿头一回这么尖刻地说话,来了这么些年,过了这么些年的好日子,她都差点忘了她还长着刺。
“妹妹是嫡女,如何明白我的难处,我跟姨娘孤苦无依,除了靠着老太太还能靠着谁。”她和麦姨娘如何不知老太太那点算盘,无非是觉着能膈应秦氏,顺便也能安两个棋子在锦园里。这些日子麦姨娘常常寻着点小事就跟秦氏闹,便是仗着有老太太撑腰。谁不知将来一旦秦氏翻身,或者楚晋珉回来不等轩哥儿长大,便是那从小就不亲近的父亲也要找她们母女算账,她又如何不苦。
“妹妹,你信我,咱们毕竟是姐妹,在益州那会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哪里不明白你是真心待我。妹妹,就当是姐姐对不住你,姐姐就求你一回,万不可将事情传到父亲耳朵里。”
她姨娘老是以为老太太厉害,便是父亲知道了,有老太太在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可是她却知道她那个父亲绝不是面上看的那般恭敬,惹恼了他便是卖了姨娘也是可行的,万没有卖个姨娘就算不孝顺的。
慧姐儿细细一琢磨,便也知道了莲姐儿心头所想,也没过多思量便点头答应了。外人不知以为楚晋珉常常与秦氏有书信来往,可是只有她和徐妈妈秦妈妈知道,那都是秦氏制造的假象,其实楚晋珉自出京到了前方战线便失去了联络。
“姐姐就先谢妹妹了,妹妹读书也累了要不就先休息,我就先回了。”
“墨棋送姐姐回去。”慧姐儿高声喊了句,墨棋推门而入,跟着莲姐儿去了。
墨琴倒是直接,凑上来换了已凉的花生浆,重新换了杯白水。
“怎的是白水?”慧姐儿见杯中液体透亮问
“王妈妈交代了您只能喝一杯,多了就该伤胃了。”墨琴回道。
墨琴等了会儿没见自家小姐的回音,又见她直直盯着那青花白瓷杯子瞧,便大胆问道:“小姐,奴婢今日瞧着二小姐神色不像是有求于你,她找您可是为难您了?”
慧姐儿轻轻一笑,莲姐儿到底还是嫩了些,连墨琴都能瞧出那不是有求与人的样儿,到底是底气足了的。
“没有,你小姐多聪明啊,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再说了自家姐妹说什么求不求的,倒是你赶紧去找了我那件儿老太太赏的粉色裙子,熨烫整齐,明儿我要穿了去赴宴。”
墨琴闻言知道是能跟着出府,高高兴兴应了,转身就去寻,指挥这小丫鬟们帮着一道熨。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去了秦氏那儿请安,喂了轩哥儿吃饭,陪着他玩了会儿翻花绳
“姐姐,昨儿我听八哥说了,这是姑娘家玩儿的把戏,我不喜欢玩儿了。”轩哥儿说完无精打采地继续翻,却低了小脑袋。
老八是四房小李氏的幺子大了轩哥儿两岁,安宁候府是按着儿子另外排行。
“那八弟可说了什么把戏是男子汉玩儿的。”慧姐儿见轩哥儿这模样觉得极讨喜,笑盈盈问
“骑马、射箭。”轩哥儿一下挺直了脑袋大声道。
慧姐儿闻言哈哈直笑,秦氏在一旁见了却笑得欣慰:“轩哥儿可真棒,你可知咱们楚家的老祖宗就是跟着太宗皇帝马背上杀敌得了这安宁候府,将来你也得像老祖宗那样儿接过这侯府。”
“好,娘放心,将来轩哥儿要当大将军。”
秦氏见轩哥儿小小年纪豪言壮语的模样,笑容不断拉大,眼眶甚至都有些湿润,苍白的脸上显出几许红晕来,显见是激动了“娘等着。”
慧姐儿也住了嘲笑,望着轩哥儿笑得温柔,这是她弟弟,亲生的弟弟,最最可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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