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过一个多月，分家诸事齐备。重新开了祠堂，老太太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签了字画了押，这事儿拖着建州族老们半个多月的行程最终定案。
财产如何分配慧姐儿不知，她也并不关心。待到四月初上，便收整了行李，由楚晋珉带着一家人出了安宁候府。
走的那一日，老太太仍旧是躺在床上，并未相见。
二门上乔氏领着所出的四个孩子站相送。
“大哥，侯爷还有些事未处理完，还望见谅。”乔氏面有尴尬，行了礼道
“弟妹说的什么话，这些年多亏弟妹照顾几个孩子。大哥在这里拜谢！”
乔氏笑着还了一礼。又让敬哥儿、枫哥儿、静姐儿、颜姐儿一道向楚晋珉行礼。楚晋珉这边也让慧姐儿几个回礼。
人群之中，慧姐儿瞧见往日里最是爱笑的二哥面上没了笑意，沉稳慈爱的大哥，见着她也避了目光。颜姐儿一向冷然的面上多了些嘲讽，而当真视她如姐如友的静姐儿也撇了脑袋。
慧姐儿心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这些年过得虽诸多不易，可大哥、二哥还有静姐儿对她是真心相待，她所为之事却是伤了他们的心。
“就此别过，弟妹，请。”楚晋珉抱拳一礼，道。
乔氏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后院。
楚晋珉见此长叹口气：“莫怪当年你娘对她又喜又防，确然是个聪慧女子。”
慧姐儿闻言，心里明白此言之意。乔氏今次所为，以楚晋章和老太太瞧来虽是背叛立场，可仔细思来，下一辈儿的孩子到底还是叫同一人为祖父，将来同一宗族谁还有没有手短手长的时候，这也叫做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爹爹，您看青巷那边儿的宅院可要送还回去？”他们大房在聚贤坊那边分得一处五进五出的宅子，自是要搬过去的。
“那处宅子是寅颜母亲生前所留下的嫁妆，老王妃那边儿的意思是直接算给你做聘礼了。”路上，楚晋珉笑道。
“前几日爹爹去恪亲王府就是为着此事？”慧姐儿不禁好奇问道
“嗯，老王爷和老王妃的意思是等到咱们这边儿事儿定了就求圣上下旨赐婚，顺便把日子也给定好。只是如今瞧着这事儿怕是有得拖下去了。”楚晋珉敛了笑意，望着慧姐儿皱眉道。
慧姐儿不好询问缘由，楚晋珉便又接着道：“北疆战事已近尾声，可是偏偏这会儿三皇子这边的右军主帅染上时疫，三皇子举荐寅颜前往暂代主帅一职。”
“可是他.....年纪......”虽说夏南荆为皇室中人，但年纪尚轻，资历也不过是挂在军中勋职并未实权，突然上战场为主帅怕是皇帝也不放心。
“圣上准了。你不知道，现在北疆战事稳定，敌我双方正处僵持，司马将军那病先头已经拍了御医前去，寅颜前去不过是帮着稳定军心，帮三皇子看着罢了。”楚晋珉自是明白女儿犹豫的意思，解释道。
走出府门，慧姐儿便与楚晋珉各自分开，与莲姐儿一道乘了马车，楚晋珉骑马在前，轩哥儿年纪虽小，可性子野，也早早学了骑马一事，便跟在其后。倒是文哥儿一向读书为要，只得乘轿而行。慧姐儿上车之前，瞧见楚晋珉皱着眉头，目露不满。
聚贤坊顾名思义汇聚贤能者居之。此处是个好名儿，也是个好地儿，可对于楚晋珉一家来说却不尽然。
因为此处虽仍旧是京中权贵所居之处，可大多住着的都是清流士林，跟楚家这样的勋贵人家不在一个流上。自来清流和勋贵就有个天生的隔阂在，此处大宅也是旧年老侯爷的父亲在外立功，武帝所赐。
宅子倒是个好宅子，只是楚家诸子一向不爱此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跟街坊四邻不搭，住着不方便。分家财产定下，楚晋珉告知慧姐儿，交了大致图纸给她，意在要她布置收整。墨画初初见着，还念叨过一声儿老太太居心不良。
事后，慧姐儿与楚晋珉谈及，楚晋珉不过笑着道：“这不过是借住，住哪儿不一样。过不久咱们还要回来的。”
此刻慧姐儿站在院中，望着自个儿从悠然居里搬来的亲自栽种已然冒出新芽儿的绿萼牡丹，不禁对墨画笑着吩咐：“随意些就是，咱们在这儿住不长的。”
四月末，便是楚晋厉一家也都搬出了安宁候府。
这一月来，都察院接连查到楚晋章收受贿银的证据，呈报至御案上，传旨太监请了楚晋章进宫，进去之前还是一品侯爷外加二品尚书，出来便成了白身，连着御赐的匾额也给摘了，京中再无安宁候府。
“爹，女儿不明白，为何只有三叔一人被查，五皇子的贿银分给好几家帮着运，三叔手里其实拿得最少不过十万两。圣上就为着这十万两银子把爵位给革了？”
“自然不是。你三叔继任爵位以来，官阶上升，为二品刑部尚书。身居高位，谁还没个贪污受贿之时，不过是借着此回往日里的旧账也被翻了出来。加之你三叔这人虽说也算谨慎，可也实在贪利，跟着五皇子的这些年贪了不少银两，糊涂案子子也不少。若非敬哥儿早早寻了孔家这个好岳家，怕是还得捅出些事儿来，那爵位也保不住。”楚晋珉坐在书案后，淡淡道。
“至于为何就查了他一家，自然也是五皇子那边儿丢车保帅，他既然被咱们这边儿给咬住了，救不了就得割咯！”
“可娘在世之时说过您和她这些年苦心经营就是要想重新夺回那爵位的。”慧姐儿不禁急道
“不破不立，安宁候府的名号被老太太和你三叔绑在夺嫡路上这么久，内里不清不楚的事多了去了。此时不连根拔除，将来我若袭爵，定然隐藏不知多少祸患。”楚晋珉勾起一抹笑意，缓缓道。
慧姐儿垂头深思，确然如此。
“对了，爹爹，咱们搬新家，干娘问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办个小宴热闹一番，咱们家也可趁机和京中众人联络一下。”慧姐儿如今被楚晋珉委以重任，掌管后院诸事。夏氏便跟她提了，让她跟楚晋珉商量一下，若是要办，她也好亲自来给慧姐儿坐镇。
“嗯，你干娘说得很对，不过你虽说脑子灵活，可年纪到底还小了些，待人接物上头诸多门道。众人也是知道的，你娘不在，既然如此便在亲近之人中办个小宴，只请关系亲近的女眷，怎么个整治法儿还要多跟你干娘请教。至于爹要请的人自会交给管家去打点，你不必管。”
楚晋珉到底心疼女儿，虽说叫了后院给她全权做主，却也常常顾及她的处境，请了两个厉害管家，一道协助。
“是，那爹，女儿告退。”
“嗯，具体事宜若有不明白自可交予管家或者请教你干娘，再或者来问为父也可。”楚晋珉又交代一遍。
“知道了，爹爹，您可真是越老越唠叨。”慧姐儿抱怨一通，做了个鬼脸，赶紧笑着跑开，剩下楚晋珉兀自好笑叹息。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