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在皇上面前又去说了些什么,慧姐儿是不晓得的。不过按着她和二叔楚晋辉的商量,正月十五元宵一过,皇帝的御案上定然会有一本参安宁候收受贿银的折子。
“哎,今年里老太太病着,四太太也不知怎的,转了风头见天儿跟着四老爷来闹要分家。大过年的,不吉利!你瞧瞧,这不,侯爷刚上了今年的头一回朝就被勒令在家了。”老太太小厨房内,一向得老太太宠爱的尤厨娘正跟另一厨娘唠叨。
“可不是,听说昨儿夜里老太太都开始咳血了,曾经那头黑丝羡煞多少夫人,这段日子都冒出不少白发来。那梳头的丫鬟秋霜姑娘可被老太太发了好一顿火。”另一厨娘叹息着一道附和
“唉,咱们府里这么不顺啊,我这还是十多年前老侯爷在世时瞧见过。”尤厨娘不禁回忆道
“尤姐姐.....你说.....老太太这病....会不会.....”另一厨娘,眼珠流转,些许犹豫,小声在尤厨娘耳边道。
“都在说什么呢!太夫人那药膳可都准备妥帖了?”不及尤厨娘回话,周姨太太便跨进门里笑问道。
“姨太太来啦,这药膳差不多了成了,奴婢这就给您取来。”尤厨娘赶紧起身道
“算了,你们忙你们的,我自个儿来就是了。”说完便上了灶台。
“说来这位姨太太倒是个好心人,这些年对咱们老太太也恭敬,去年至今年老太太身子不好,几是她在照顾。”等到周姨太太离开,那厨房不禁念叨。
尤厨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年轻时候便不得宠,虽说是原来那焦氏夫人的陪嫁丫头,生了个儿子,可也没捞着什么好。老侯爷在世时就是个不管事儿的,二老爷有今天也是她机敏,晓得巴巴伺候好咱们老太太换来的。”
那厨娘这般说来,寿康堂的内室里头,周姨太太也正在继续巴结。
小心跪在床角,伺候老太太喝完药,然后又哄着她老人家吃完药膳,最后还端了一碗黄黄的姜汤来“太夫人,您再把这个给喝了,青云师太说了,这黄酒加上姜汁儿最是能治您这病。”
“哎呀,这味儿不好,今日的便算了吧。”入冬以来天天都喝,如今老太太闻着那酒味儿就作呕。
“这都立春了,青云师太前儿不还递信儿来说您再喝完这个月便可不喝了,这还不过十来日,您再喝几口。”周姨太太一边儿笑着劝解,一边儿已经把那勺子给喂进了老太太嘴里。
加之一旁赵妈妈帮忙劝着,那一碗黄黄的姜汁儿算是大致喝完。
刚一喝完,外头便有丫鬟来报,四太太求见。
“老太太,要不您歇着,奴婢去。”赵妈妈皱着眉头道
“算了,让她进来吧。”老太太挥挥手,扶着周姨太太的手起身来,简单穿上一件儿狐裘,然后拥着暖炉坐到窗边儿的坑上。
挨着窗户边儿,一股风吹来,带着几许淡淡的花香,让她那愁闷的心也好了几许。
“母亲。”小李氏进屋来,蹲身一福,道
“秋霜,给四太太搬个小杌子来。”
“是。”秋霜搬来杌子,小李氏又一福,然后坐下。
小李氏左右望了一眼,老太太瞧她这情状,便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四太太说会儿话。”
“是。”周姨太太、赵妈妈、和一众伺候丫鬟皆是蹲身一福,然后鱼贯而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老太太才缓缓开口“咱们娘两儿许久不在一起说过话了,多久了?嗯....是从老四做了那糊涂事后?”
“是。”小李氏仍旧冷着张面,点头。
“你如今这样子我可当真不喜欢!还是当年做姑娘时瞧着好,你瞧瞧,就跟那院子里头的花骨朵儿似的,看着青涩实则大有可为,谁知哪一日就开得傲视满园。”老太太一手指了窗外的木兰花骨朵儿,眯着眼,缓缓道
“姑妈,侄女儿不孝,侄女儿能嫁到楚家来都是您一手谋划,这些年家中父母、兄长,若非您照看着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可是您和母亲都曾教导过侄女儿,出嫁从夫。老爷要分家,侄女儿没法子。今儿恰好听说三哥三嫂也在,正月一出,族中长老也能抽空来见证,这家也就分了吧。”小李氏并不接那话茬儿,却是直道来意
“说吧,为什么?你不是个能拐弯儿抹角的人,你藏心思的本事不如你那几个嫂嫂。”老太太闻言,面上敛了淡淡笑意,漠然道。
小李氏,明白,老太太这是再问她为何也转了念头,执意要跟着一道分家。她呵呵一笑,冷然道:“姑母这些年当真是把侄女儿看得透彻,可怜了侄女儿却从未看透过您。”
“姑母,您还记得我的泽哥儿吗?他是侄女儿的第一个孩子。还记得刚怀上那会儿老爷也是极高兴的,您也高兴。那会儿母亲来瞧我,便跟我说,好生生下这个孩子,生了这个孩子,你才算是真正嫁到了这个家。”小李氏缓缓笑起,眼中分外温柔。
“好端端的,提这做什么?泽哥儿小小年纪生下不久就被克死了,这都是秦氏母女干的,我已经把秦氏打死,慧姐儿虽说还未处置,可也绝不会便宜了她,这你放心就是。”老太太皱了眉头,道
“呵,姑母问提这做什么?这话问得好!为何要提?因为我的泽哥儿可怜他小小年纪竟然死在亲生祖母手上,竟然是亲生祖母将他沉了塘!”小李氏斯歇底里一番哭道。
老太太手中的暖炉咚一声落在地上,里头火星飞溅,好些直直落在小李氏绣鞋上,小李氏浑然不觉。
“这话你听谁说的?”老太太厉声问道
“重要吗?看着姑母这般失态的模样,侄女儿一起都已确定。只是侄女儿不明白,即使他生有残疾,可他到底是您的孙子,您是如何下得了那个手?”
小李氏心如刀绞,这多年来她一直努力做好老太太手中的那把刀,指哪儿她就往哪儿戳,她多年深信,她那短命的孩子就是被慧姐儿的命数所克,因为是她的亲姑母告诉她的,因为是她孩子亲祖母告诉她的。可是当周妈妈告诉她所有一切之时她才晓得,原来全然不是如此。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滚进去的。”老太太整个人好似梦靥了一般,睁大双眼,喉咙青筋冒起,不断摇头,哽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