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抬爱。”赵若岚看着下首的哥哥,语气里有了这两日来没有的小心谨慎。
“这一次本是来接若岚回府的,她生性顽劣,叨扰老夫人和几位太太了。”赵任时起了身,作势对着屋里的几个老爷太太拜了拜。
“赵公子何须如此客气。赵小姐同我家阿慕很合拍,彼此都玩的高兴,很是难得。”林焕全起身,虚受了赵任时一礼。
“正是。既然你父亲与我家老三同朝为官,彼此都是同僚,贵府的小姐来庄子游一游,我们理当好生招待。不知你父亲在朝中任何职务?”林老太太假装不知。
“父亲任的是留守指挥同知卫,早些年领了几年兵,这几年倒闲了下来。”是个武官。
林老太太留意赵任时的神情,他说的很是坦荡自若,丝毫没有倨傲,心里不免又一阵赞叹。
“原来如此,能征战沙场讨伐外势,是十分令人敬畏的。你的父亲,定是叱咤一方的英雄了。”林老太太眼睛再次看向下首这个身姿挺拔的公子。
屋里的人闻言都是一愣,揣摩着赵任时的神色,看他欲作何回答。
赵任时此时才抬了眼,认真打量了上首的林老太太,六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始终挂着一层笑。这个就是朝中人称“笑面先生”林焕之林侍郎的母亲了,据闻他的为人处世之道,是得自这位林老夫人的真传,处事谨慎,为人低调,与朝中多名大臣关系要好,尤其是杨阁老,对其很是器重。
今日林老夫人这话,若是在朝中,已然是在说他父亲声威震主了。
“老夫人说笑了,家父虽早年带了几年兵,却早已卸了甲,如今只不过顶个闲职,与路上见到的一两个垂钓的老者无异,又怎算得上叱咤一方。老夫人谬赞了。”赵任时虽不明白林老夫人意欲如何,但透过林焕之,他也知道这必不是一个寻常老妇人。他深深望了一眼上首的老者,嘴里的恭敬丝毫不减,很是谦虚的回道。
“呵。在我眼中,不管那将军也好,士兵也好,保家护国的,就都是英雄。你父亲,受得起这一声赞。”说着,林老太太举了手中的茶杯,做了一个敬的资料,然后把那茶水一口饮了。
赵任时也不再多说其他,回敬了一杯茶算是道了谢。
外面的雨已是越下越大,溅起的水珠已如指甲盖大小,别说是出门,就是从屋檐下经过,鞋子也是湿的了。
“今日这雨看着是不会停了,与其这个时候急慌慌的赶回去,不如就在庄子上歇一夜吧。正好明日我们也回程了。”林老太太见赵任时与一边的林邵通聊得很高兴,开口留他。
赵任时闻言转头看向了外边的院子,见雨势的确没有减,便回头道:“多谢老夫人,那今夜就打搅了。”他不再推辞,爽快的应了。
至始至终,他都未看立在林老太太身后的赵若岚。
刘氏便叫了银柳家的进来,让庄上的几个管事转到杂物间去歇了,重新收拾和安排了屋子。赵任时拱手道了谢,赵若岚辞了众人,随她哥哥一起下去歇了。
老太太又遣了屏风后的几个小姐各自回了房,留了两个儿子和几个儿媳说话。
“瞧着是个很有主意的。你们可看出什么了?”林老太太待屋里只剩林焕德两兄弟和刘氏几妯娌,才叫余妈妈去了门口看着,慢慢的开了口。
“不知母亲是指什么?”林焕德和林焕全一头雾水。
林老太太就示意刘氏将今日下午她们几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除了林焕德和林焕全,几妯娌都异常镇定的端坐着。
林焕全脸上当下就变了颜色。
“母亲是说,这二人今日......”他也没有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耳边听到的画面。
“没有。我们只是猜测,如若这个赵小姐真的有这个想法,你们应当如何?”林老太太睨了一眼堂下的几人。“我瞧着这个赵公子,是个很有主意的。别看他脸上不显山露水,我那样的话刺他,他也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如若不是真的敦厚,就是个极有城府的了。若是后者,那他的父亲赵大人,也必不是个糊涂的。”
林老太太出言提醒道,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担忧。
林焕全很快明白,如若那赵小姐真的动了心思,赵大人愿意结了这门亲还好,若不愿意,他当如何?朝中可是还有个老三的,赵大人的背后,还明明白白坐着一个昌平候。
想到这里,林焕全冒了冷汗。
“论家世背景,我们林府并不差,虽然世代行商,却也有老三入朝为官,况且品阶并不低。母亲这是担忧哪般。”林焕德在心里微微过了一遍,嘴里的意思似乎觉得除开赵小姐那位在京中尚不知根底的父亲,二人在各方面都是十分登对的。
“单单论这二人,确实是相衬的,可如今我们林府不比从前了,行商之余,朝堂上还有个老三,行事自然要比从前更加谨慎,以免落了口舌,拖累老三不说,连带整个林府都受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们比我明白。此事定先要知会老三,待他探明赵大人底细和口风,我们再斟酌打算。”
况且还有个昌平候,如果没记错,那昌平候,一直以来都是专横无理的,定和四年以来,参他的折子没有上千也有九百,可是圣上一直留中不发,为什么?她想起老太爷在世时,与林焕之说的话:“物必败絮其身,而后破之。”
这个赵府,有太多的不确定。
仿佛林邵予已经和这赵若岚私定了终身,林老太太考虑的很仔细。林焕德与刘氏很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嘴恭声应道:“是。”
“回府后我让人留意事务处,看他二人有没有书信来往。”林焕德又道。
“不必了。男女私相授受这样的事情,我相信我们之恩还做不出来,更何况那个自满的赵小姐。”林老太太驳了他。
林焕全和尚氏都有些坐不住,尚氏只要一想到那个温温顺顺,唇齿含笑的小秦氏,心里就如刀剐一般一阵阵难受,她心里儿媳的标准和样子,是那个听话的小秦氏啊,无缘无故为何要跑出一个赵小姐呢。她恨不能这就跑去林邵予的房间,拉了他向她立誓,此生绝不娶那姓赵的若岚。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你们各自回去,说不定一觉醒来,是我们多虑了。”林老太太最后安抚道。
“是。”屋里的几人都应了,脸上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