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一随在林慕仪和赵小姐的身后,听着前面的两人低声聊天。
“…….京城这个时候开的花可多了,园子也有好几处好的。下次你来京城玩,我带你去。”
“可是真的?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去过京城了,上一次去还是在八妹妹的满月礼上。”
“哦?你家可是有亲眷在京城?”
“我家三伯,在朝中任职。”
“任的什么职务?不知我爹爹可认识。”
二人似乎很聊得来。卿一从她们的对话里知道了她叫赵若岚,是三月底到汴州来省亲的,但除了访了父亲的两个好友外,全都用在游游逛逛上了。
“若还有机会去京城,得空去了我一定找你玩。”林慕仪谨慎的没有接赵若岚的话,含笑做着淑女状。卿一大致知道这幅样子是林慕仪在外面的招牌,看似很美好,实际很狡猾。
“我今日上午先来游了园子,丢了一只惯用的手镯在园子里。后来回来找的时候刚巧碰到后面的一位公子,帮我找回了手镯,还不曾道过谢呢。”赵若岚改了话题,似乎忘了不依不挠揪着林家公子要他们道歉的也是自己。“到后来才看到他正与其他几位一起在园子里闹,是我身边的丫鬟误会了去,才叫了王夫人家的随从过来。”赵若岚低声解释。
“这些都是小事。我这些哥哥弟弟们都是随和不过的人。”
“可是你的亲兄弟?”
“不是,有堂哥和堂弟。”
“那你亲哥哥是哪一个?”
赵若岚很感兴趣的往后面看去。林慕仪见状就回身指了林邵予道,“那个高高瘦瘦,一副吊儿郎当的就是了。”她很不客气的形容道。
卿一就见赵若岚的脸现了笑。她忽然也往后看去,那个林慕仪嘴里高高瘦瘦,吊儿郎当的林邵予,此刻正一脸严肃的埋头想着心事。
“你这哥哥还挺有意思。别的人见了我都只道是个普通小丫鬟,独独她指着我的簪子问,为什么配了这样一身衣服。”言语间很有些赏识。
赵若岚从气度到说话,都显得位高于众。
卿一脑中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脸来。刘家未遭劫难的时候,她也常随了父亲母亲出门访友。将门出生的父亲和母亲,并不严守着卿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使得卿一很小就识得了父亲的好些同僚和母亲的三两个挚友。比如文泰公主,又比如兵部左尚书江芜。
卿一仔细留意跟前这位着了杏色轻衫,一路都笑的开怀肆意的赵小姐。看似年纪轻轻尚未及笄的赵若岚,能让知州夫人亲自作陪来赏园,那她的父亲,想必是个叱咤一方的人物。瞧着王夫人的小心谨慎,京中姓赵又能让知州吴大人如此刻意的,卿一印象中只有两个,一个是四年前任吏部尚书的赵洪赵大人,一个是任留守指挥同知卫的赵笔怀,从三品的轻骥都尉。后者起势很是低调,直到赵笔怀的妹妹赵碧鸢嫁给了很得圣宠的昌平侯府侯爷做了继妻,赵笔怀的名声才响亮起来。据说他膝下还有一子,是个不论常伦,飞扬跋扈的人物。
这个赵若岚,可是赵笔怀赵大人的千金?
卿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朝赵若岚的背影望去,琢磨不定。
“……过两日就要回京了,原来不知道汴州还有这么多好玩的,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说到最后,赵若岚的话里已经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真挚,很是惆怅的跟林慕仪感慨道。
“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下次秉了你父亲和母亲,让她们一起来玩一玩好了。”林慕仪很体贴的开解。
“哪有那么容易。倒是我那个哥哥,他才叫成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去哪都自由自在的,独独我不行。这回我可是偷悄跑出来的。”赵若岚说的就好像只是去了自家胡同口看了一场戏。
这就是赵笔怀的千金了,还是偷偷跑来汴州的。
能偷偷跑出门独自来这个陌生的地方闲逛,胆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行人在东门边早先就令人设好的小茶间里坐了,这一回刘氏认真吩咐了身边的两个妈妈随着园子的下人去煮水,又拿出早先备好的几两瓜片,几碟子小食,一一摆在了小桌上。
王夫人一眼扫过去,看到盛东西的小碟清一色都是玻璃制的,脸上的笑越发的可亲了。
赵若岚和林慕仪一起,随着林笑仪几个坐在了另外一张小桌上,眼里嘴边都是笑。余光偶尔含蓄的向林邵予几个瞟一瞟。
“今日这天真正好。你看外边那天蓝的。”林老太太再一次感慨道。“你家老夫人身体还好吧,说起来我也有三四年没见着她了。上一回还是重阳节,我们家老爷子做了个小茶会,你们家老夫人,柳大人家徐老夫人一起,喝了几日的茶。小地方长大的,到底比不过打小在京里住习惯的几位夫人,出的丑我就不说了。”林老太太想着想着兀自笑了起来,很是刻意的揭起自己的短来。
卿一凝神仔细听着。这样的老夫人,她只在刚进林府时见过。那时节林老夫人担心她过得不如意,与自己过不去,就常拿了自己年轻时的事情逗她。
不知不觉,她看向那桌的眼神都变的温柔起来。
“我家老夫人一切都好。只是这几年越发的喜欢吃甜食,也跟您一样喜欢礼佛,不太爱出门走动了。”王夫人客气的答道。
“人老了就是这样,到哪都觉得不自在,说句话吃个饭都怕遭人嫌弃。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的啦。”
“您客气了。”王氏答。